在没有接触完整的现实之前,就完全地面对过于绚烂和无穷可能的梦境,谁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不幸的开始。如果无法从绮丽的梦境中摆脱出来,那么再如何乐观的浪漫主义者在回到现实的时候也难免会沮丧和失望。
不过对于两位从来没有走出房间的少女而言,梦境是她们唯一能够接触到自由和美学的地方。既没有手术刀和药剂带来的疼痛,也完全不用担心病痛的折磨,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只要尽情地玩耍就好了。
“那么,一起来旅行吧,奈伊!”
拉住朋友的手,露比娅把巨大的画板和画纸装进小巧的怀表中。从伦敦桥的顶端一跃而下,世界像是打碎的玻璃一样在身边急速飞逝,很快,温暖的火光就充斥着整个视线。
这是一位巡林人的梦境,森林的木屋外下着大雪,几乎将木屋的房门堵住。不过没关系,屋外的寒冷根本无法进入这间木屋,壁炉中升起暖烘烘的火焰,火堆上的猎人炖菜“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整个房间都挤满了牛肉,肌肉和胡椒的香气,是让人闻上去就开始饿肚子的快乐与欢腾。
铃声叮叮当当地在门外响起,奈伊刚刚盛出两碗看上去就很美味的肉汤,露比娅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木屋的房门,足足有着半个奈伊那么大的驼鹿头伸进木屋,直到鹿角被门墙拦住为止。这些拉着雪橇的生灵好奇地舔了舔金发少女的脸庞,发出奇怪的叫声。
“这些,是梦兽吗?”
“不对不对,是圣诞老人的朋友啦!”
露比娅同样没有见过这种巨大但温顺的动物,但巡林员的梦境中满是对自然的美好期望。因此哪怕是现实中可以和小轿车对顶的驼鹿,在这个梦中也乖乖地拉动着雪橇,欢快地奔行在林野之中。
“呜呼!”
红色的雪橇载着两个小小的少女在覆雪的道路上奔驰,树梢上的积雪被露比娅的笑声震动,落在奈伊放下兜帽后的银白色长发上。但后者则专心致志地捧起手中的猎人炖菜,满怀期待地品尝着来之不易的美味,然后依靠在雪橇的座椅上,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
嗯......是和甜点完全不同的好吃呢。
雪橇滑行到山坡的顶端,梦境再次转换。这次的主人大概是某个迪士尼作品和童话的发烧级爱好者,雪橇变成南瓜做的马车,行驶在玻璃堆积起来的高山上,带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敲开了马车的窗户,向两人兜售着箩筐中的火柴。
露比娅并不算多么优秀的导游,因为她自己也只是从书籍中才能了解到什么才是导游。不过美好的事物在任何时候都是共通的,所以哪怕不用言语的介绍,只是在记忆中那些美梦的坐标中穿行,也足够让人流连忘返。
在山林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教堂迎着黄昏的夕阳唱起圣歌,钟声回荡,徜徉在群山之间;从悬崖顶端一跃而下,落进蔚蓝色的大海,被白鲸好奇地顶了起来,向海洋的更深处进发。
虽然对于几乎所有人而言,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大多是惊骇莫名的噩梦。但即使是最悲观的家伙也总是以美梦居多,只不过大多数的梦境都会在醒来的时候被遗忘,只有恐惧的记忆最为长久。因此就算只是随机地进入不同的梦境,像是第一次进入露比娅母亲梦境时的噩梦也是非常罕见的状况。
不过说起来的话,对于执行着梦境的【权能】的奈伊和露比娅而言,反倒是梦兽应该祈求不会遇上她们才对——比如眼下这样的情况。
“时间。停止吧!”
巨大的海蛇从水底伸出比卡车更加巨大的头颅和与之相衬托的颈部,缠绕住了海面上航行的巨轮。船只上满载着金银和珠宝,水手们奋力地挥刀砍在怪物的鳞片上,却只能滑出闪亮的火花。这个梦境的主人似乎酷爱维京的历史,在梦境中过足了一把做海盗的瘾。
那么,这只海蛇,毫无疑问就是导致噩梦的梦兽。
巨兽无比庞大,每一片蛇鳞都比钢铁更加坚硬,木制的航船只是被张开的鳞片刮过就会木屑乱飞,滴落的毒液带着腥黏的臭味,滴落在船只上则甲板腐坏,喷溅到钢刃上则钢刃锈蚀。
但是它依然无法抵挡【梦境使者的权能】。
整个梦境再次在露比娅的命令下变成静止的画面,得意洋洋的金发少女高坐于倾塌的桅杆之上,挥舞着画笔和多彩的颜料,将这近乎于传奇电影和吟游诗人才会播出的故事记录在画中。娇小的白色死神则跳过惊恐的水手和满地的财宝,将手放到怪物那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巨大的鳞片上。
【死亡】。
奈伊在心中下达命令,甚至无需召唤出镰刀,巨蛇的瞳孔就失去了色彩。
虽然只是梦境,但是它【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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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要是【梦境】里,不论什么味道都相当不错呢。”
完好无损的航船继续在海面上行驶,巨蛇死后按照奈伊的想法掉落了外表酥脆,内里绵软又韧性十足的法棍,虽然在长时间存放后这种面包凭借过于坚硬的特性获得了二战中“法式穿甲弹”的美名,但是梦境中的美食永远都只会以最美味的姿态展现。
不过在身边的朋友大快朵颐的同时,奈伊在一边闭上了眼睛,回想着刚才杀死梦兽的瞬间。这是她第二次在梦境中行使自己的权能,既然梦境中梦兽掉落的食物可以填饱现实中的肚子,那么......
“露比娅,梦境里的【权能】,可以在现实中使用吗?”
“不可以。”
原本还在快乐地啃着法棍的露比娅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奈伊,一字一句地警告着。
“唯独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尝试......会死掉的,奈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