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条世界线的人类就达到了远超露比娅世界的科技。
摆脱引力的束缚,奔向高天;脱离母星的怀抱,殖民太空......在科幻电影中描绘过无数次的美好蓝图于此并非空想,而是司空见惯的现实。只要人类愿意,他们的飞船即可跨越空间的阻隔;只要人类愿意,他们的文明将在每一颗类地行星上繁荣昌盛。
还困居于地面的文明很难想象人类居然也能在宇宙中如此自由地翱翔,不必担心资源的枯竭与无休止的战争,即使是地位最低的人,在面对无垠的星空时也能轻易找到一份不至于饿死的工作。
但是,这并非是值得追求的乌托邦,即使没有生存的压力,攥取资源,争夺财富也是人类无可更改的本性。从某种方面来说,人类倒是和他们描绘的“巨龙”异常相似,就算财宝堆积成山,他们也绝不会满足。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星空过于浩瀚,大到足以填满人们看不到尽头的贪婪;星空也过于狭小,小到人类没有遇到任何更高级的文明和天敌。
最初抵达这颗星球的时候,人类和往常一样,只是将其作为一颗普通的行星进行开发。但是人们很快在地表与地幔之间发现了一层极为珍贵的矿藏——不具备任何可利用的能源,也脆弱到和玻璃别无二致,但其色彩璀璨夺目到人类的科技难以复制,数量又稀少得可怜。这是天然的宝石矿藏,就像古地球时期的钻石和宝玉一样,只要运送到繁华的居住地,就能卖出远超开发成本的高昂价格。
巨额的利润驱使着人们争先恐后地前往这颗星球,如同十九世纪一般的淘金热在这个文明之中掀起了小小的波澜。人们一边高筑繁华的建筑,让星球的背面灯火通明;一边肆意开采宝藏,裸露的地面遍布污泥与残渣。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颗出产宝石的矿藏行星在人类的文明中并不少见,开采完毕就弃如敝履的也不在少数。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人类离开的时间比他们想象得要早得多。
在地幔之下的空洞中有着异常奇特的,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怪物的东西存在。那是长度甚至能以公里计算的巨型蠕虫,科学研究者们至今无法理解这种东西是依靠什么来维持运动的,但总的来说,这是一种由二氧化硅(水晶)构成,对任何发出声音的事物有着极强攻击性,并且不科学到可以无视战舰主炮的,纯粹的怪物,只有原产于这颗星球的宝石会反射让它们厌恶的光谱。
因此,当这颗星球的宝藏被开采过半之后,蠕虫们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扬起脖子,将人类繁盛的文明砸得粉碎。高楼倾倒,鲜血四溅,坚硬的水晶凸起只要稍稍擦过人类的身体,骄傲的智慧生物就会变成一滩肉泥,静静地挂在怪物的身体上等待腐烂。逃往天空中的人类向着地面发射各式激光和热能武器,但这些超乎常识的东西固执地遵循着有烟无伤的定律,游荡在这颗星球的四野。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纯能量的武器难以见效,但原始的动能武器反而对这些怪物有着微弱却有效的杀伤力,只要长此以往,接连不断地向地面投掷这种廉价的老古董,就不必放弃剩余的一半宝石。
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们将在行星的天空中遍布着轨道卫星,只要定期补给动能武器,这些设计好了程序的卫星就会忠心耿耿地定时定点地轰炸这颗星球的地面,按照科学的计算,只要在一百二十个地球年后,蠕虫就会被削减到一个安全的数量,到时候甚至可以捕获仅剩的几只,研究一下它们身体的构成与行动的原理。
但是渴求着宝石的人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并没有完全死去。有数千人躲过了最惨烈的一波袭击,利用宝石修筑房屋,已开采却未能带走的“宝石”搭建了极为简陋的避难所,只要坚持不发出声音,就能艰难地在这颗类地行星上生活下去——这样的想法直到第一颗天基动能武器击破避难所之前,一直是人们唯一的希望。
可怖的怪物四处游荡,不知何时降下的动能武器遍地开花,时常爆发的太阳风暴使得所有的电子仪器成为废铁,连与天空中的人们联系都成了一种奢望。抛开群体的智慧与工具,人类头一次发现他们居然如此脆弱,连繁衍生息都变成遥不可及的梦想。
之后的人类找到了什么地方作为新的避难所,又怎样煎熬过六十余年的时间直到罗莎琳的时代,少女已经不得而知。仅仅是存活都异常困难的人们当然不可能再保留著书立史的习惯。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即使找到了什么行之有效的避难方法,剩余的三百一十七人也不可能有机会等待到轰炸的结束了。老人们正在孤苦无依地死去,新生儿却几乎没有诞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罗莎这颗星球上最后的文明将会终结于罗莎琳这个时代。
“以上,就是我从过往的书籍中所读到的一切。”
交换完所有的情报之后,罗莎琳转过头来,看着发呆的奈伊。比起她所讲述的既无趣,也没有什么希望的故事,眼前这个看起来呆呼呼的女孩显然为自己带来的是更加奇幻的世界与妙不可言的未知,如果笔记本上记述的是真实的故事而非孩童天真的呓语,那么无论是“别的世界线”,还是“行驶在梦与现实间隙的列车”,都是让人想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的,值得探索的位置。
“在这样的世界,感觉罗莎琳一定很辛苦吧?”
就在灰发少女陷入无止境的畅想之时,奈伊再次拿起了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文字。说实话她实在无法想象罗莎琳所描述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但仅仅从文字而言都是让人感到深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