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奈伊第一次见到别的星球的夜空。
这是罗莎琳第一次见到自己星球的夜空。
当奈伊推着罗莎琳走出尘封已久的图书馆时，无论是世界之外的来客，还是遍览群书的学者，面对头顶的天空也只能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并不算一个适合生存的行星，她的太阳老迈而且暴躁，她的内部又藏着数不清的怪物。但美丽与否和是不是适合生存从来没有密切相关的联系，就像高山与海底一片死寂，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那里有着最为动人的景致。
绕行星球的三颗卫星当然不会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方向，但头顶两轮巨大的圆月像是在默默地注视着地面一般，投下莹润洁白的光辉。来自数光年乃至无穷远处的星星整齐地将他们的星光铺洒在两个月亮的中心，星云璀璨夺目，好像有人随意地画下一道墨痕，在天空中晕染开来。
“你知道吗，奈伊，”
罗莎琳重新举起了小本子，走出图书馆后奈伊不可能杀死声音的扩散，所以两人的交流方式再次回到了手写。好在避难所的人们还没有造成足以遮天蔽日的污染，月光与星辉穿透行星表面稀薄的大气，即使达不到白天的光亮，只是阅读的话也完全足够了。
“关于人类文明的起源有很多很多的说法，其中就有人认为，在人类仰望天空的时候，人类的文明就开始发展了。”
“是因为人类学会寻找美了吗？”
“嗯，也许吧。不过我觉得这代表人类有了‘探寻未知的好奇与勇气’也说不定呢。”
少女一边描述着自己的看法，一边被身后的朋友推着轮椅，向自己指出的方向前进。避难所的排布与图书馆中的地图没什么出入，囚禁自己的箱子的确在远离人群的偏远之所，即使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出大门，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好荒凉......”
片刻之后，奈伊掂起脚尖，努力地伸长手臂，越过轮椅的椅背将自己的小本子送到罗莎琳的面前。
“好像这个世界死掉了一样。”
的确，作为已经积累了相当经验的梦境魔女，奈伊并非没有见过过于荒凉的梦境，但没有一个梦境能像眼前的现实一样死寂。就算是露比娅世界线的沙漠中也有飞奔的风滚草和耸立的仙人掌，但在这里，万籁俱寂。
战争的遗迹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修缮——或者说人们早已忘记如何去修理那些过去遗留下来的精密器械。能量武器在丘陵融开整齐的空洞，动能导弹于房屋炸开巨大的缺口。遍地是黄色的砂砾，永不止息的烈风从这些空洞中刮过，发出凄厉可怖的呜咽。
谢天谢地，还有这样的呜咽声可以帮助幸存者们遮掩行迹，否则别说交谈，就算只是行走的脚步声也会被不知潜藏于何处的蠕虫们察觉，然后摧毁掉幸存者们所有的希望。
“但是终究会繁华起来的，虽然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留在这颗星球上就是了。”
向身后的朋友作出一个自信的手势，罗莎琳伸长了脖子看向那些被风沙侵蚀到面目全非的废墟。要想在这之中找出完整的器械毫无疑问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再怎么坚固的事物都经不起时间的磨损，更何况是没有人保养看护的精密仪器？
但罗莎琳的要求并不算高，只要有工具和材料，所谓【精度】反而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无论是奈伊的【死亡】还是自己的【空间】，都能很轻易地在“纳米”级别的方寸之地上起舞——虽然说奈伊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现实中使用权能，但在罗莎琳看来，石化到脚踝和石化到小腿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分别。
很快，罗莎琳找到了今晚想要的材料。简易的便携电池和破损的电线几乎遍地都是，这些航行宇宙也不会怎么形变的黑科技当然不会因为区区八十年的风吹日晒就损坏到不能使用的地步。有了它们，下一次罗莎琳就可以自己驾驶着轮椅出行，相比起让呆毛和轮椅几乎持平的奈伊来推行当然要方便许多。
“感觉，罗莎琳在想很没礼貌的事。”
女孩晃了晃头顶的呆毛，有些气鼓鼓地举起小本子示威。但前方的少女只是举起食指放在唇边，作出噤声的示意，随后指向人群聚集的地点，有火光和灰色的烟雾在那里缓缓升起，好像某种简陋但必不可少的仪式。
“这是葬礼。”
罗莎琳在笔记本上轻轻地记录着。
“葬礼的含义有很多种，也许是为了缅怀，也许是因为尊敬，也许是给予安慰。
但是避难所中的人们没有这样浪漫的想法，焚烧尸体只是在延续古老的传统。断绝死者带来的瘟疫，得到可以洒在土地上的肥灰，以及在最黑暗的午夜燃烧尸体，期望卫星上的人们能发现这点微不足道的火光，这样就有了得救的希望。”
在和平的年代，葬礼会被赋予很多繁琐而庄重的礼仪，以代表人们对逝者的敬意。但这是一个生者自己都举步维艰的时代，所以连这样的葬礼都变得功利而又残忍。
“不过非常遗憾，虽然抱着如果能被逃走的人们发现就好了的想法燃烧了逝者的尸体，但天空中的卫星从未投下过视线。”
罗莎琳的脸色有些黯淡，于是少女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夜色之中。
“连一次回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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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抵达目标点位，申请对四号地区进行投放。”
高天之上，绕行星球一圈的人造卫星之一再次回到了原点。金属包围的大厅内空无一人，只有红色与绿色的光芒交互闪烁。
“另外，在二十七号地区再次出现低热反应，疑似自然原因引起的燃烧现象。”
“收到，已判定二十七号地区疑似储藏有化学能源与旧人类遗留武器，暂时避开二十七号地区投放动能武器，以免引发链式爆炸，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