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倩云被送回卧房,一觉醒来,妹妹还在睡梦中。
顾晴雨总比她醒的晚,每天早上像她这样懒惰的人儿都精神抖擞,顾晴雨却还带着浅笑,像是在做好梦,嘴角的口水打湿枕头一大片。就算醒来,也跟个小呆瓜似的,盯着空气发呆,像是庄周梦了蝶。
顾晴雨练功比自己努力,武功比自己好一大截,人却失了魂,她有点担心这个一直粘着自己的妹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她红着小脸往被窝里摸了摸,有点湿,经常这样。
很怪!
妹妹读的书更多,她说自己这是太小了,就像小孩子尿床一样,睡着了会止不住的流,长大了就不会了。妹妹和她一样的年龄,她却不这样。她很不服气,觉得很丢人。
她没像惯常那样跑到姐姐房中厮混,而是满庄园晃悠,打听昨晚遇盗的详情。
蒙面人一击即溃,庄里的人都觉得打了一场胜仗,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抓住俘虏,甚至连一滴血都没留下,不免有些美中不足,但是对着小姐却是口若悬河,将场面描述得无比惊险。
顾倩云听了之后更加失望,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的小书童茗香,怪她没有及时叫醒自己。
茗香与她们俩年纪相仿,是家中唯一敢跟她较真儿的人,两手一摊,一脸的不服气,“小姐,你是练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一个听使唤的小书童,睡着了给人打死都不知道,咋能叫醒你?”
顾晴雨最讨厌她了,这真有除顾倩云之外的原因。
顾倩云辩不过小书童,气得一个人跑去姐姐那里寻求安慰。
与庄丁们的兴奋不同,老爷顾仑和老仆杨峥这一整天都很严肃,对庄丁们的督促比平时还要严格,并且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显然。顾仑认为夜闯庄园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庄园内外显出一丝紧张来。
半天的热度过去,顾倩云对蒙面人已经不怎么关心了,对父亲的武功她充满信心,庄内还有其他好手辅助,就是千军万马来进攻,也一样兵来将挡,她自己只有看热闹的份。
何况,现在的西域跟十几年前不一样,那时的西域大国争霸、小国混战豪强拥兵、匪帮林立,抢劫者常常发现被劫者就是自己的同行,普通百姓只能在家中寻求神佛的保佑。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中原、北庭、疏勒三个大国取得了平衡达成了妥协,三十多个新旧小国重新安定,匪帮越来越少渐渐成为传说。
当年从中原迁至西域时,老爷顾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西域现在很稳定那片庄园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顾仑的话说得没错,庄园所在的绿洲的确像是一处桃源,但不是真的桃园。
顾倩云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还是和往常一样,陪姐姐聊天、在庄内四处闲逛、与小书童茗香拌嘴,带着妹妹打闹,天刚一黑,就被父亲撵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顾倩云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推操自己,晚开双眼,十分不满,“干嘛?强盗又来了?”
小书童茗香和小主人一样哈欠连天手举着蜡烛,顾晴雨乖乖的看着她,像只猫,她总这样天然呆,“不是强盗,是老爷。”顾倩云爬起身,看到父亲瘦削的身形就站在门口的阴影中。
“晴儿、倩儿,穿上衣服,送你们姐姐一程。”
“姐姐就要走了?姐夫家还没派人来呢。”顾情云很是惊讶,离原定的出发日期差着一个多月,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嗯,提前了,事情有些变化,这就得动身。”
顾倩云实在太困倦了,没精力思考应了一声,在茗香的帮助下穿好衣服,戴上斗篷,顾仑将准备好的包系在她的背上,又在他的腰带内插了一柄短剑。
顾氏家传武功以刀枪并称双绝,并不擅长用剑,这短剑是专为顾倩云特制的,剑身狭窄,长不到两尺,重量一斤。顾晴雨武功好,但也拿的是短剑。
剑平时都由父亲保管,顾倩云难得一用,这时不由得兴奋,睡意全消,想要拔出来舞动,顾仑按住女儿的手,小声说:“你也是小大人了,用它保护你自己和妹妹,不要拿来炫耀。
“嗯。”顾倩云点点了小脑袋,郑重地答应着,脑子里马上幻想出成群的蒙面人来抢亲自己手持短剑护在姐姐妹妹身前的场景,像极了纵横江湖的侠客。
“你姐姐不聪明,记得保护好你姐姐。”顾仑摸了摸顾倩云的小脑袋,又转身对顾晴雨说道。
打断了幻想,这话还说的顾倩云有点生气,嫩白的小脸鼓着腮帮子,像个白面包子,顾晴雨还没吃饭,看着姐姐可爱的表情,想起了肉包子。
顾仑带着三个孩子从后门走出庄园一路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外面已经有三个人等候,分别是小姐顾翠兰、贴身丫环菊香和老仆杨峰。
杨峰与顾仑亦师亦友亦仆,顾倩云和妹妹跟随他练了几年基本功,所以称他为杨师父,顾仑将她们俩抱上马,夜光的阴影下,面孔更显清耀,比平时更像一名古板的教书先生。
小书童茗香自己上马,身子摇摇晃晃的,她还没太睡醒,对这项意想不到的护送任务十分不满,她宁愿缩在庄园里足不出户,也不希望再次进到沙漠里。
只有六匹马六个人,姐姐翠兰全身裹在斗篷里,身无余物,四个贴身丫环只带一个,携带的行李也不多。
“母亲呢?父亲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顾倩云挣大眼睛问道,睡意全无,这一行人的装扮不像是护送新娘子,更像是逃难。想着,她突然打了个冷颤,西域的温差很大。
顾晴雨最关注她了,那怕是有点呆,练武之人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被她用在关心顾倩云。她给顾倩云拿了件外衣。
“你们先出发,我们随后赶上来。”顾仑随意地回答道,拍了拍马,催着大家上路。
顾倩云轻勒马绳,还想再问个清楚,杨峰从她身边经过,很小声地说走,像是没说过,她只感受到西域的冷风。
顾倩云骑的马被杨峰拍打着,向前驰去,等她再次勒住马回望时,父亲已经不见了,甚至没对将要出嫁的女儿说句告别的话。
这气氛很压抑,顾晴雨骑着马儿靠在顾倩云旁边。她就是只小羊糕,只有待在她身边才觉得自己是羊群里的一份子。黑夜是她的世界,她这会对一切都很敏感。
夜色深沉,月悬西天,正是子夜时分,顾倩云心中很难受,这和她想象中的姐姐出嫁场面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