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雨骑马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下姐姐还在后面吗。
顾倩云狠狠地掐了下自己,驱赶紧追不舍的睡意,她已经驱马奔驰差不多一整夜了,又困又乏,头晕目眩,这才深刻体会到骑马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想当年从中原万里迢迢迁往西域时,她一路上蜷在家人的怀里,几乎没感受到戈壁大漠的严酷。
她们止住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北,一条偏南,杨师父只说一直向西,可没说南北如何选择。
幸运的是路上开始有行人了,不幸的是头几拨人都不会说中原话。
顾倩云对杨峥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十分在意,受不了在路上干等。
“妹妹,你去向南的那条路,我去北面那条。”
“可是……”
“要快!我们还要找救兵保护姐姐。”
顾晴雨的话被姐姐打断,欲言又止。姐姐是她的主心骨,她不能和姐姐分开。
顾倩云选择偏北的路,头也不回的跑去,妹妹在原地发愣,反应过来时,眼里压着泪花。
顾倩云跑了一阵,终于碰到一伙牧民,其中一位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他告诉顾倩云为走错路了,听说少女想找“杨元帅”,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城没有杨元帅,整个疏勒国也没有杨元帅。”
“ 杨师父说有,就一定有。”顾倩云十分肯定地说,一个牧民大概从来没见过什么高官贵人。
“哈哈,你的师父真会编笑话,我们疏勒国没有元帅,只有将军和都尉,就算有元帅,干嘛用一个姓杨的中原人。”
牧人们大笑着离开,留下顾倩云一个人呆在原地。
顾倩云不是傻瓜,她不过是单纯了一些,因为从来没受过欺骗,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被茗香顶嘴,所以很容易相信并接受父亲与师父的种种说辞,一旦开始仔细琢磨,她立刻就发现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同寻常。
少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顾倩云调转马头驰回原路,稚嫩的脸绷得紧紧的,她发现自己被排斥在家族事务之外
外,感觉非常不好,她很想知道再见时父亲和杨峥会怎么解释这一切。
她路过两条路的交叉路口,妹妹不在了,她莫名的担心妹妹,她总和自己粘在一起,没了妹妹,她也不习惯,心空荡荡的。
但顾倩云没去找妹妹汇合,她一直往回跑,直到中午,顾倩云也没遇着姐姐等四人,一队商旅从东而来,人人神色慌张,好像刚遭到抢劫似的,其中一人大概是出于好意,对着独自骑马狂奔的矮小少女高声叫道:
“回头!回头!”
顾倩云没有理会这个善意的提醒,心揪得更紧了,跨下的马已经口吐白沫她仍然用马鞭狠命地催促它跑得再快些。
半个时辰之后,她远远看到一杆长枪笔直地树立在路边,微微摇晃着,像一根失去旗帜的旗杆。
枪头上插着一颗人头,白发零乱地飘动着。
到了近处,顾情云认出那果然是自己的师父,顾家的老仆杨峥,双目圆睁似乎对自己的死亡很不服气。
他曾经用一杆长枪连挑三人,只不过隔了一夜,就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杀他的人一定是为了示威,才将他的头领插在长枪上,向来往的路人展示。
接着,顾倩云看到了地面上横躺着的尸首,不只一具。
杨峥的尸体就在长枪附近,身上没有一道伤痕,杀他的人干净利落,只一招就取下了首级,顾倩云无法想象这人的武功高到何种程度。
旁边还有三具尸体,一具是丫环菊香的,前胸和脸部刀伤纵横,鲜血染红了衣裳,她根本不会武功,杀手却多用了几招,似乎只是为了折磨她。
另一具是小书童茗香的,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顾倩云只能通过衣饰判断出尸体的身份,因为茗香和菊香的头颅不见了。
没插在枪头上了,也没丢在附近。
顾倩云愣住了,从马上摔下来,双膝跪下,忍不住呕吐起来,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东西可吐,她才强迫自己去看最后一具尸体,因为这具尸体很奇怪。
令顾倩云稍稍心安的是,这最后一具尸体不是姐姐,而是一另名少女,与自己的年纪差不多,身上与菊香一样伤痕累累,但是相貌陌生,她从来没有见过。
顾倩云跳上马,继续向东奔驰,她要知道姐姐的下落,要回家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印象中,顾家没有敌人,在中原没有,在西域更没有。
时至黄昏,顾倩云回到了庄园山下的小村庄,这里的十几户村民都是顾家的佃农,平日里的这个时候,正该是炊烟袅袅的景象,今天却家家紧闭门户,没有一缕烟升起。
向山上望去,顾家庄园已经化做一片灰烬。
顾倩云来到自家的大门前,跳下马呆呆站立,心中一片茫然,望着黑黢黢的废墟,好像被一个奇怪的梦境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