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上，白洁明亮的白炽灯照得我眼睛生涩发痛。
没想到，居然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悠姐姐，你这是要走了吗？”
右手传来被微微握紧的触感，走在我旁边，牵着我手的珂低垂脑袋吐出话语。
“嗯……我要回去了啊。”
就算明白珂的不舍，但我也没办法停下自己脑中迫切想要赶回去的念头。
简短回答之后，我开始加快步伐走了起来，这段时间一直都紧跟在我身后的珂也啪踏啪踏地踏起急促脚步。
像是为了不被这样突然出现的沉默而提前进入分别时候的气氛，珂摇晃着她的小脑袋又开始说话。
“这就是说明，悠姐姐的病治好了吧？这真是太好了呢。而且呢，而且……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替悠姐姐高兴啦！”
“嗯啊。”
“那，那……那悠姐姐，你会回哪儿去呢？你的家在这个城市里面吗？还是，还是说——你会回很远的地方去吗？”
“不远，但是得坐飞机才行。”
“啊啊，说起来，刚来的时候，听悠姐姐你说过的……嗯，我知道的。”
没有任何实际含义的废话在我和珂之间来回传达，正当我快要走到自己病房，说出“再见”时候，珂拉着我的手停下脚步。
我也在这样的行为下停住了。
“悠姐姐……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说出这样话语的珂，她握住我的手正不停颤抖，伴随着这样的触感，我不由得心里一颤。
见到，吗？
珂眼睛的问题，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最近一次在负责照顾珂的护士那儿听到的消息，是珂现在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也就是说——即使将来还有着缘分再会，珂她或许都没办法再真正看到我了吧？
不不不，不能想那样的事情，珂她现在肯定非常不安，我如果被她这样的情绪拉进去的话，这可就真的大事不好了。
“当然啦。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像是照片啊，视频聊天啊，只要珂你愿意，我都会很乐意陪你的。”
我这么说了，在苍白灯光下仰起脑袋的珂也笑了出来。
可这种我再熟悉不过的弯起嘴角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酸，我很清楚，但我却开始痛恨起自己有这样的感知，宁可自己看不到那张虚伪笑容下滴出的鲜血。
因为那样真的太令人难受、太过于痛苦。
对此无能为力，连看下去都觉得疼痛，我静静地移开视线。同时也深刻理解到，那时候愿意看着自己的慎，是多么的坚强。
比起哭泣、比起嚎啕，这样佯装出的若无其事才是让人最无法承受的。
“嗯！悠姐姐，说好了的。”
明明上扬的语调代表着开朗，但珂吐出的话语却像是在抽泣一般的声音。
连之前紧握住我的手都在渐渐松开，无力地下垂到她病服的一边。
“可是，就算是说好的事情，也会……也会——”
珂的声音开始颤抖，像是想起了什么梦魇，身体也筛糠似的抖动起来。
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能做什么，除了伸手握住她柔弱的小手，我连说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慎在这里的话。
“如果，如果……如果慎还在的话！”
诶！
一瞬间倒退一步的珂，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小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摇起来。
随后，响起大大的呼吸声。
“悠姐姐！明天见！”
我和珂之间的距离被她飞速拉开，追上去的念头刚一出现在我脑海中，珂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慎……
这个音节我不可能听错。
所以——难道说？
但是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其中缘由了
因为明天——我就要赶回慎的身边去。
至此，我把视线转回自己的病房，并深深叹出一口气。
珂，但愿将来终有再见的一天，而且那时候，我还能看到你明亮的双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