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看!
好难看!
为什么前辈会变得这么难看!
明明是为了看到完美的前辈,我才会拜托那个该死的人送我来学校的,可为什么站在操场上的前辈那么难看啊!
你娇艳如花的嘴唇呢!为什么此时此刻苍白的宛如白纸!
为什么!你的脸颊、躯体、甚至那双使我沦陷的双眼,全都变成了比我还要丑陋的存在啊!
啊……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脑袋也眩晕起来。
是因为那个男人吧……前辈,你的完美被那个家伙玷污了……
你所戴上的假面,原来是这么容易就会被击溃的东西吗?
明明是我的梦想,是我的愿景,是我的一切……
我打心底希望前辈你能幸福,想要靠近你的渣滓我都在你察觉不到的时候就替你处理掉了。
为此,我甚至一次又一次沾染上厌恶气息。
那种,每次我回家都会想要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给换掉,如同无数黑泥缠绕在我身上的气息。
可是,你呢?
你完全不理解我刻意和你保持距离的用意,独断独行地靠近我之后,又会我行我素地离开。
即使我明白,在你看似坚强的外表下,的确隐藏着一颗如同玻璃般易碎的心。也正因为内心深处存在着这种脆弱,前辈你才会在为人处世上面那么别扭,佯装着某种自己,避免着与别人有过多的接触。就连我这种人,你都会怀抱着万分的小心去对待。
前辈你所有的痛苦、绝望和奋斗,我都深刻的明白。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才憧憬着你,憧憬着不知被什么东西支撑,一直高昂头颅,即使内心正在被万种苦涩侵蚀,也能大笑着说出没关系的前辈。
不过,现在的前辈……已经笑不出来了吧?
事已至此,我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导致前辈真正被破坏掉。
但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不再是我所憧憬的那种模样的前辈,只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卑劣的人罢了。
你说对吧?哥哥,对于这种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完美的前辈,我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我的吧?
不原谅也没关系哦……
因为,你已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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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关心则乱”啊。
当我急匆匆跑到奕家门口,敲开房门之后,我才意识到今天是正常的上学日。
“啊,是慎啊,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今天下午学校不上课吗?”
为我打开门的是奕的母亲——璃。此时的伯母像是正好打算出门做什么,已然换好了一身日常出门服装,不过选色搭配很是淡雅,与其说是出门逛街的打扮,倒不如说是要去做什么比较庄重的事情。
伯母的表情除开类似于我母亲的担忧和询问,倒也没了其他什么,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表明了奕的家里并未出现什么大事情。
“啊。伯母,我稍微有些事想找下奕,她人在家吗?”
我避开伯母的询问,在焦急内心的驱使下,直接奔向主题。
“奕?她去上课了啊。慎,你今天该不会上午也没去上课吧?逃课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在我面前温柔开口着的伯母,相当关心我的伸出手,贴在我的额头上。
“也没有发烧啊。”
在伯母如是叨咕一句的时候,我也因为额头上传来的冰凉而头脑冷静下来。
“啊,没什么没什么……稍微因为一些事情,请假了。”
我组织着语言,想要从伯母这探寻着什么有关于奕的消息,但是看伯母的情况,奕也应该没有向她倾诉过什么才对。
“这样啊,那慎你的事情办完了吗?如果处理完了,那正好就陪我走一趟吧。一个人去公墓什么的,就算是大白天,还是有一点害怕。顺便,我也想和你谈谈奕的事情。”
来自真正的大人,柔软却含有着某种无法拒绝命令的口吻使得我点了点头。
只不过……公墓?
为什么伯母会去那里?
……
…………
很快,在伯母的带领下,我跟着她来到了位于这座城镇边缘处的公墓园。
到达这里的公交车途中会路过那个公园,我当时尽量低着头,让那片会让我心痛的光景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在大口喘息和忍受着心脏绞痛的时候,我和伯母也就到达了目的地,下车。
此时天高云淡,抚摸着脸颊的风也凉了起来。
说到底,初秋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天气,看起来晴朗明媚,实际上已经带有了秋天萧索的气息。
我和伯母无言地沿着公墓内的石子路走着。
一块块惨白的石碑和一丛丛仍旧绿意盎然的植被形成的鲜明对比刺得我眼睛生痛。
伯母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只有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公墓中行走的糟糕体验。
不久,我们走到这条小道的尽头,两边的树木也同时消失,在眼前是分走两边的交界处。从这里往左拐的那面有着更为密集的墓碑群,向右走则是稀稀拉拉,而且像是很少有人来吊唁的几块墓碑。
伯母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右边。
“那个……”
就在我发出询问的声音,想要伯母回答我,我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的时候,伯母回过头来,无言地用手指着位于这条新道路前不远处的一块小石碑。
距离隔得还有一些远,我有些看不大清,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应该是个男孩子的墓。
因为那里除开有着一束像是刚放上去不久的白百合,还有着一张嵌在石碑中,外表历经风霜雨雪吹打已经泛黄了的照片,其上的内容是一个笑得十分灿烂,面容朴实的男孩子。
“我们先过去吧。”
在伯母的催促下,我迈开脚步跟上了一直走在我前方的她。
站定之后,我端详着墓碑。
随着秋风轻轻摇曳着的杂草一次又一次扫过嵌在里面的照片,在初秋晴朗阳光的照耀下,那张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呈现出一股美好事物已逝的悲哀。
白百合的纯白,石碑的惨白,以及泛黄照片在明日照耀下发出的点点白光。
“这是……”
对于眼前这一让人心痛的光景,我不由得从嘴里泻出一声询问。此时在我身边闭上眼,双手合十的伯母并未回答我的话,而是沉下心的悼念。
她秀丽的长发在秋风中飘动,我的眼神顺着肆意飞舞的发丝,看向四周。
这个时间段前来公墓的人很少,四下除了我和伯母之外并无其他人。不过这也有可能和时间无关,而是因为这座墓安放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周围的坟墓也大都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没有一点儿干净的模样。
此时寂寥无人,唯有秋风萧瑟吹过,也难怪伯母不想一个人来这里。
就这样,我们度过了一段缓慢平稳的时间——直到伯母再度睁眼。
“这个男孩子呢,可以说是因为奕而去世的。或者——更为直接一点的说法……可以说是,被奕害死的。”
诶?
在伯母真挚而沉重的口吻中,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同情和难以抑制的难过。
“那束白百合,应该就是奕昨天来这儿的时候放上去的吧。明明都说过,那件事应当由我们整个家庭承担责任。可那个孩子一直那么倔强,执拗地认为都是她的错。就连这种道歉的仪式,都要和我分开进行。”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的心脏不禁加速跳动。这事情我从未听奕提起过,我也越发的感觉到,即使我是与奕相伴这么久的青梅竹马,然而奕的很多事,我也是不知晓的。
“……那是,发生了什么吗?”
犹豫片刻后,伴随着从胸膛涌上喉咙的违和感,我试探地询问着伯母。
伯母并未作答,而是将温柔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迎上伯母那双宛若秋水般的双眼,我内心中的疑惑在一点点的膨胀着。
在经历了悠的那件事之后,我很明确地感受到了奕——这个青梅竹马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就算现如今还无法言明那到底名为何物,但沉甸甸的重量是确凿存在着的。
所以关于她的事情,我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我都想要去了解。
“慎,你真的是和纪一样,光是表情就能够让人感受到真诚的人啊。”
诶?为什么会提到我母亲的名字?
如是说着,伯母叹出一口气,微微摇了下头,将视线从我脸上移走,再度凝视着那张嵌进石碑的照片。
顺着伯母的目光,我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墓碑上。
之前也曾想过“死”的我,在真真切切看到这年仅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的墓碑时,却无法感受到太多的悲伤。
诚然,一个幼小的生命逝去是件相当残忍的事情。不仅是对于生命本身而言,还是对于孕育着这个生命的家庭而言。
但就算头脑能够明白这个事实是一件值得人们悲伤的事情,就算是多多少少也感受到了一丝凄凉,但另一方面,我大脑的一角在庆幸着躺在这里的人不是我的同时,也在幻想着这个男孩子的家人在得知他死讯时候的悲惨表情。
我使劲地拍了拍脑袋,将这种会让人心生厌恶的卑劣念头从脑海中踢出,把视线移开,喘息着看向别处。
“慎,这么多年来,也是多亏了有你。奕那孩子才能不被这个阴影所遮蔽,平稳的度过童年。如果光是我这个只能辞掉和纪一起的工作,回到家中陪伴奕的母亲,是肯定没办法抹去那片乌云的。”
伯母那包含着谢意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蜗中,一时间让我惊异的不能言语。
“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直觉吧。总觉得,不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奕就会在什么上面输掉一样。”
像是看透了什么似地小声说着的伯母,拉过我的手,抬起腿往外走。
“边走边说吧,慎。往前推个二十年,那时候是纪也这样被我牵过呢。总感觉自己像是变年轻了啊。”
伯母自说自话着,像是为了之后即将说出的事情调整情绪。而我则是连毫无意义的废话都说不出口,只得任由着伯母的行动,静下心等待着伯母的话语。
啪踏啪踏……
沉默的氛围围绕了我好一会儿,只有着交替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
终于,在伯母一声大大的叹息声之后,她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