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在挣扎着什么啊……
人生这种东西,不是在第一次见客人的时候,就被我自己毁掉了吗?
为了钱,为了有足够让母亲继续住院的钱……为了能够拥有和前辈相处的机会。
就算我每次回家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皮给搓掉一般的用力清洁,但是我会为了钱而变得肮脏的行为却无法停止,也没有办法停止。
黑泥缠绕着我的躯体,身体内部也满是污秽。
这种该死的感觉让我几乎时时刻刻都想自杀。
我也不是没想过向别人寻求帮助。
但偶尔会醒过来的母亲也只会问我学校里面的情况如何,赚来钱能不能把她医好出院,来探望的亲人也完全不会管我到底哪里挣来的住院费,甚至……甚至还要求我催促父亲多打一些钱回来。
说到底,我的家庭一开始就坏掉了。根本没有所谓的“亲人”,不管是当初出现在我哥哥葬礼上的人,还是现在带着假面来到病房的人……以及,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他们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哥哥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
就如同我现在为了钱变得残破不堪一样,我的那些“亲人”也是为了钱而变得陌生。
外地出身的父亲把原本只是一个乡村妇女的母亲带到了这个小镇之中。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母亲那方的亲戚在那个时候就完完全全变成了奇怪的东西。
质朴和贪婪,说不定只有一个名为“嫉妒”的界限在区分吧。
甚至在我哥哥死的那个时候,他们也全部都只是在欺骗着前辈,说他们和哥哥的关系有多亲密,哥哥对于他们而言是多么重要,哥哥的逝去对他们而言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说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谎话,只是为了在得到补偿金的时候分得一杯羹。
然而,实际上他们甚至说不出来哥哥的生日是哪天。
母亲也加入到这样的行为当中去,在现在这个逐渐变得肮脏,知晓了金钱力量的我看来,当初那些所谓的亲戚会对前辈步步紧逼,也许就是在母亲的授意下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哥哥的死,就被赋予了更加悲惨的一层意义。
或许就是那时候,已经彻底看清母亲本质的父亲就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家庭了吧?
在哥哥入土的那个夜晚,只有我和他待在漆黑的夜空下时,父亲摸着我的头流下的眼泪之中,除开真正的悲伤,或许就已经夹杂着对我的歉意了吧。
所以,根本没有人在看我,没有人在关心我……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不对——有一个人,她是看到了我的。
前辈……
一想到有她的存在,我就会觉得我还能坚持,还能忍受着那些奇怪的东西继续生存下来。
就算明确知道,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失去前辈的关注,在那种绝望来临之时,我一定会选择就此终结掉自己可笑的人生。
但这样的末日来临之前,前辈正遭受着不幸,即使现在的她已经没办法像原来一样展露出耀眼的光芒,甚至,我在情绪愤慨之下也会产生报复前辈的怨念。
就算是现在这样一个让我无法再当做心灵寄托的她,我也想要去报答。
因为……我想我是深爱着前辈的。
人们都说,爱与恨是相互交织变换的同一种东西。
那我对前辈的那份感情,就一定是这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了。
所以,为了继续见到前辈……为了在被前辈抛弃之前报答她。
我也要忍受着被当作动物般的肮脏,继续苟活着。
怀抱着这般错误的想法,我再度来到了那栋高级公寓。
可我还没走到约好的房间,就被几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男人抓住。
绳子勒在我身上的痛感让我差点发狂,但一想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瞬间,大脑又像是被麻痹了一样的停止工作。
听其他人说过……有些人,喜欢这样的玩法,这样的话,拿到的钱也会更多。
已经满是屈辱、满身污秽的我——
人生什么的,坏掉就坏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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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有得解释了啊……”
我看了眼手边的手机,令人意外的是现在的时间不过23点。总以为自己已经在悠的房间里待了很久的样子。
把手机收好,我将视线转到被望的手下所五花大绑送过来,现在正昏睡在沙发上的文。
娇小瘦弱的身体被学生制服裹住,仔细一想,她应该是打算度过今晚之后直接从这里出发去学校吧。
那姣好的面貌虽说比不上奕那样会让人心驰神往,但柔弱的轮廓,小巧精致的五官也能够激起人们的爱美之心。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在做那样的事情吗……
一想到有一个会让人万分痛心的悲惨事实在文的身上发生着,我心里就克制不住的涌出悲伤。
还是……去阳台吹吹风,等着文醒过来再说吧。
蹑手蹑脚回到阳台的我,将目光投向算不上漆黑一片的城镇夜景。
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和挂在夜幕上的微星一样让人难以察觉。
我怀抱着无法说明的情绪在夜风中颤抖。
不管在之前想过多少东西,但真正看到文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又再度变成一片空白。
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我能做到哪种程度,我的所作所为会产生什么影响。
这些我都没办法去思考。
就算是想要去理清思绪的弄明白,我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去做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现在的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我无奈叹息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文发出一声呻吟。
快步越过没有关上的玻璃门,我径直走到沙发前,将之前准备的热水,以及用来解除绳子会用到的小刀摆好,等待着文的苏醒。
一边思考着该怎么把话说出口,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先将捆绑住文的绳子解开。
之前因为那群人来的是在太过突兀,我所认识的望也没在里面。被那种完完全全就是坏人气场所震慑住的我错失了最好给文松绑的机会,当那群人离开之后,又因为那些绳子实在是和文的身体贴的太过紧密,我也没办法下手处理。
文的眼睫毛开始颤动,嘴唇也慢慢地蠕动起来。
眼见这个场景的我再度叹出一口气,安定下内心中奔涌着的错乱情绪。
“……”
当她睁开眼,朦胧而迷茫的眼球在眼眶中回转一圈后,终于在我的身上定格。
与此同时,她的眼神也在急速变换着,从一开始的惊异,再到无奈,旋即愤怒,最后成为燃烧殆尽的灰烬。
“那个……文?别误会……”
然而,我这声为了打破尴尬气氛的话语依旧没办法传到文的耳中,她移走看向我的视线,将目光所在我摆放在桌面上的热水以及小刀。
“你怎么玩都可以……但是,别弄出伤疤了……”
从她嘴巴中挤出的话语,就像是完完全全认命的乞求。
那股绝望的情绪顺着空气爬上了我的脊椎,就像有一桶冰水从我头上直接浇灌下来一样。
文……她已经绝望到不会认为有人来救她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我该说些什么……
感觉胃都要在这样摸不清头脑的思绪下撕裂了一般的巨痛正在身体中横冲直撞。
我压抑着呼吸的节奏,慢慢开口。
“文,你别误会。”
伴随着我这一声话语,文的视线再度和我的目光对上。
虽然表面上是个相当瘦小软弱的女孩,但她的视线中却充满了坚毅和绝望这两种东西。
在她这样的凝视下我感觉不仅自己的胃部在紧缩,连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一样。
“我,是来找你的。不是做那种事……”
强逼着自己,用尽全身力气的将话说完,然后我拿起摆在茶几上的小刀,一边说着“小心点”,一边小心翼翼地切割文身上的绳子。在我触摸到文瘦骨嶙峋身体的瞬间,她的身体就像是痉挛一样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不断地往远离我的方向挪动。
这种情况迫使我再度看向她的脸庞,迎上她的目光。
此时她的眼睛就像是野狗一样的闪闪发光,充满恶毒意味的眼神正瞪着我。
“别假惺惺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些黑道有关系!你是想像欺骗前辈那样欺骗我吧!真是恶心!去死啊你!你的那份伪善我早就看穿了啊!”
已经完全惨白的脸庞上有着沾有血迹的双唇,文所说出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对我的不信任以及污蔑。
这句话——
就好像我对自己说过一样。
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有多卑劣,不断欺骗着奕,了解自己现在只是伪善的我从未想过,被别人当面指出后会如此刺痛心脏,会如此的让我动摇。
贯穿全身的疼痛和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感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不再和从前的我做出同样选择的我,是绝对不能停下此时的行动的。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就把现在能做的一点事情先做掉。
这就是我大脑之中唯一能想到的东西了。
可是文根本一点都不配合我,她不停地在不安分的扭动着,仿佛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她精神上极大侮辱。
不经常用刀的我在这样的境况下——
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巨痛传来的瞬间,我几乎是克制不住内心中奔涌着的痛苦情感,对着文大吼了一句。
“别动啊!你怎么能绝望成这副模样啊!”
这声怒吼在席卷了整个房间,甚至在我自己的鼓膜都留下躁动痕迹的同时,也将文的身体固定下来。
此时的我也不愿再看她的表情如何,而是专心于解开绳子。
手指翻转间,我感到了从腹中传来的饥饿感。
同时也听到了从文那儿传来的几声腹鸣声。
完全没胃口吃下东西,心神也莫名复杂的我,暂停手下的工作,随后随手抓起摆在一边的饼干,直接扒拉下一块硬塞在文的嘴里。
“饿了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