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到深夜,我回到自己卧室之中,在电脑上拼命搜寻着关于祺发来短信里出现的那个戏剧组。
几乎是采取了威胁的手段,我才把已经浑身瘫软的文送到奕那儿去。
虽说那时候奕开门看到我的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表露出震惊,但我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她好好说明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只得拜托她,暂且让文在她这儿休息一晚。
好在奕也没有过多追问什么的就点头答应,而我连奕家的房门都未曾进去,把文交付给奕后就直接拔腿跑回家中。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也不想再打扰明天还得早起工作的父母,在简单回应他们的一番问询后,我就一边说着“你们早些休息吧,我也要准备睡了。明天还得上课。”,一边在脑海中构建着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
因为几乎一整天都没好好吃过饭补充热量,坐在电脑前等待网页反应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手脚冰凉的像是僵硬冰块一样,连放在电脑桌上,随时准备用来记录信息的笔纸都难以拿起。
可我的内心却灼热得好似烙铁。
如果,可以把祺说的那件事弄好的话……
在我就快被束手无策的水潭溺死时,祺发来的短信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稻草。
哪怕可能只是完全无用的信息,甚至可能是会裹着希望外皮的更深绝望,我也只能艰难地握紧它。
说到底,文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如果有钱的话,那这一切问题都将变得不再是问题。
会造成文现状的家庭经济根本不值得去依靠,而我也不可能向我父母开口索取金钱。
在截断家庭这个最为直接的解决途径后,我就只剩下通过我可以做到的各种手段去谋取利益了。
如果不是祺的那条短信,我还根本想不到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解决文的问题。
一直以来都把普通高中生这个标签定在自己身上,经济还未独立的我从没有想过去通过自己现有的能力去赚钱。
毕竟,我只是一个一直都在输给奕的家伙,脑海中没有构建过赢了其他人之后的事情。
但也拜此所赐,正因为我只会一直输给奕,所以我可以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能赢过其他人。
真是太感谢奕了……
这样想着,我除开在搜寻着祺口中的那个戏剧组的信息,还把周围大大小小,有着奖金的一切比赛信息统统搜集,都强逼着自己冻僵的手去记录下来。
依照祺的说法,如果我答应参演的话,再把奕拉上……就算演出费用少的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至少也可以成为破除现状的资本之一。
但是,这些都只能说是一个开始,是一个在我脑海中刚刚成型的想法,我要为之付出多少努力,我还不清楚。但是我很明白,文那不得不出卖自己的人生才能换取过来的金钱重量,一定十分庞大,甚至远比我所设想的最糟糕情况,还要糟糕数十倍。
即使如此,这也是我现在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
不再是为了“赎罪”那样自我满足的借口,而是为了文的将来,抑或是为了自己的现在。
在按在笔记本上,固定字迹位置的左手传来刺痛,之前一直在奕和父母面前隐藏着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液。
看来为了避免怀疑而把医用胶布那些东西弄掉是个错误啊……
我盯着自己那只在电脑屏幕光下显得惨白的手背,顺着显露无疑的青筋往手指看去就能看到被自己不小心划开的口子。
略微呆滞一下,我将伤口含在嘴里,像是冰块的手触碰到嘴唇的瞬间,就有一股强烈寒意直窜我的脊髓。
戏剧的详细情况,明天可以好好找祺问一下。现在应该有个必须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情。
大致确认了几个比赛的情况,我一边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号,一边把疼痛的左手伸向了手机。
明明今天才从她手里跑出来,没想到现在我还得自投罗网的回去。
“……啧。”
左手的疼痛感更甚,感觉不仅仅只像是被割伤了那么简单,但我现在也无心去思考那方面的事情。
将手机换到可以灵活使用的右手后,我点开了通讯录,在为数不多的电话号码中找到了那个家伙的号码。
不管怎么说……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吧。
我向那个记录中的号码按下了拨打键。
几乎是瞬间,对方在一次呼叫声刚过去之后就接了电话。
“哈啰,想不到今天就能接到你的电话啊。怎么样?想通了吗?”
接通电话后会这样说的人只有一个——羽。现在能帮到我的人,不巧的是也只有她一个。
“这次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找你说那件事的……羽,我这里需要你帮几个忙……”
“诶?我记得今天是谁说过一句‘再也不会找我帮忙了?’。那时候你可是说的斩钉截铁啊。”
虽然不太明白羽的这句话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我仍然厚着脸皮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那时候另当别论,真的。羽,我现在这事情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那我今天拜托你的事情呢?别想着我会因为奕的缘故一直无条件的帮你。当然,今天上午那次就当是你赢过我的奖品好了。”
似乎是有些不耐烦,羽的口吻显得有些冷淡。这我也能够理解,但是她今天要求我去处理的事情,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
那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已经不是简单的相互帮助了。
“如果……如果你能帮我这次的话,我会考虑的。毕竟……那样的事情,并不能称之为‘好事’……甚至,还伴随着危险。”
在数秒的沉默之后,羽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与她整个人给人的阳光活力感觉完全相反、有种阴郁而低沉的感觉通过听筒传到我这里。
“这样说的话……至少证明了你还有着风险投资的意识。这样也好……”
羽的话语之中、吐息之中,都似乎潜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在我思考着继续说些什么来让羽帮助我的时候,听筒中传来了一声响指。
“行吧。我把宝压你身上了。真是一个让人看不明白的家伙啊,和望有过交际的你啊……还真是有够垃圾的,明明给我的都是空头支票,却还来一再寻求我的帮助。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你欠我的人情越多,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不经意间笑了。
羽这样认真的口吻传达出来的,无非就是委婉的一句忠告。说到底,我和羽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过多的牵扯进去,在将来某天会因此而产生的东西是现在的我无法想象的。
但是——
抱歉啊,秋……虽然之前你也这样忠告过我,但果然我还是已经没办法了。
文的那件事不管发生什么经过、怎么样的转折都已经成为了我的过失。
不是过去的我,是现在正在思考着的我。
缠绕着我的往事延续至今,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现在的事情。
过去的错误依旧会缠绕着我的脖颈,让我难以呼吸,但已经不会再左右我当下的想法了。
存在于过往、被时间吞噬掉的那些东西已经——到此为止。
“羽,你听好了。你帮我弄到这几场比赛的参赛资格……”
这么说着,我逐一把刚才搜寻到的比赛转述给羽。
“……十二场,书法,体育……连成年人的羽毛球比赛你都要去吗?不过连我都赢得了的话,倒也不存在会输的太惨的情况……男子比赛?奕不会参加的比赛?喂!慎,你到底要做什么?”
对于现在已经对我的行为产生疑惑的羽说些什么才好呢,我探寻着语言,最后还是吐出这样的语句。
“想要拯救一个人的人生……是别人的,也或许是自己的。”
“什么嘛。说的那么中二……
发自内心的话语却被嘲笑了!
“唔……”
“行吧,这事儿我还是能处理的。不过,还有其他的事情吗?现在把你绑的越紧,说不定到时候我俩一起死的时候,奕还会顺带着为我留下几滴泪呢。”
这是说什么嘛……
和这开玩笑的语言正好相反,我和羽都一度陷入沉默,感觉彼此的呼吸都溢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
“说我中二,你也差不多吧?我可是以前就小胜过望那样的人一次,更何况,你对你自己的没信心吗?”
片刻的安静后,我开口打破僵局,并继续说道。
“嗯,接下来才是你真正要考虑好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
“你把那十二场比赛一等奖的奖金统计下……这些数额,我希望你能尽快凑齐……借给我……”
这次,从听筒那边飞来了巨大的声音。
“哈?慎你到底要做什么?这笔钱虽然算不上多大一笔,但是也绝对不属于你那种普通高中生应该会迫切需要的东西。我不是在担心你,而是对还要和你合作的将来感到迷茫。如果说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会影响到我拜托你要做的那件事,或者说,会把对你这个人产生一些影响,我都是没办法答应你的。毕竟说到底,我会帮你的前提是你一定会和我完成今天我拜托你的事情。”
“没问题的。”
羽的话语很正常,我也回应着自己的想法。
“知道吗?羽……这个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相比我现在应对的东西,以及你拜托我的那件事……”
“……”
羽再度陷入沉默,而我也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帮你弄好的。不过这笔钱如果你还不上的话,就别管我到时候找奕的麻烦了!”
这家伙……还真是懂我的命脉所在啊。都被这样说了的话,那我拼了命都会去做到的啊。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如果你不把比赛名额和钱的问题弄好的话,我也会考虑在奕的耳边说说你的事情。”
“啧……”
羽超不满的声音传来。
所谓一报还一报,看来我和羽的死穴都是奕那家伙。
“那你等着我联系你吧。”
还没说出再见,羽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而我也放下手机后把笔记本的这页撕下揉成纸团扔到一边。
金额的数量上来说,应该能够帮助文一段时间,可那毕竟不是长远的计划,只能说解除了燃眉之急。
我将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上面是祺之前说过的那个戏剧组的相关资料。
这就是我的退路,如果比赛那一方面没办法达到自己期许的那种程度。
那我只能通过这个来弥补资金上的缺陷。
不过——
左手的伤口不知不觉间结痂,疼痛感也已经消失。
我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
——只会输给奕的我,怎么会输给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