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操场上,在漆黑夜晚下刺眼的灯光盖在周围。
我喘息着瘫坐在跑道上,一边感受着双腿肌肉传来的酸痛,一边深呼吸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向四周看了眼,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这小区露天操场上锻炼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其中还大都并不是抱着锻炼心态来的。
为什么这时候到这种地方还会穿上高跟和短裙呢?没看见走在你旁边的那个男的正一脸不爽的盯着手机吗?
收回视线,我叹出一口气,幸好这几天的天气都还算是不错。即使是快到大灯关闭的时刻,吹来的夜风也谈不上寒冷。大概这时候应该是进入“秋老虎”的时节吧?
这可以说是进行锻炼的良辰吉日啊!
在这么舒服的天气里,挥洒汗水,说不定这才是青春吧!这种畅快感让我差点都要歌颂起青春的美好了。
“所以……为什么我就把前段时间的青春给浪费到哪儿去了啊!”
真不甘心!
果然在规划安排的时候,我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
感受着从四肢传来的酸痛,我勉力拿出放在运动短裤口袋里的纸张。
“第三天了……今天也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上下的锻炼任务……啊啊。”
将视线扫过操场的正门,此时离开这里的人开始在那里聚集,差不多也快到清场的时刻了。
我双手用力冲着跑道拍下,手掌传来的灼热痛感让我心里好受了些。
在决定有所行动的那天后,已经过了三天时间。
第一天,百分之五十不到,浑身酸痛到无法移动,最后甚至是在安保人员的搀扶下我才能够回家。
第二天,被延续下来的疼痛感折磨着,连行走都变得有些吃力的我只能被迫选择在家里偷偷练习书法。然而,酸痛的手指握笔写出来的东西全变成了潦草的涂鸦。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经过昨天那段可以说是痛苦折磨的休息后,完成了预先安排的百分之八十。虽说有进步是可喜的,但这根本不是能够让我开心的现实。
在学校中的日子都也已经变成了又一种习惯——回到之前和奕没什么交流的时光中,每天中午和祺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商量着关于那个戏剧的细枝末节,到了放学时刻,就立马回家,完成学业后,就跑到这个操场中进行训练。
一个人独自训练,不仅是件寂寞的事情,更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当我想要尝试着一个人进行球类训练的时候,我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同时也深深体会到当初有奕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是多么幸运。
比起一个人寂寞的盯着墙壁反弹过来的球体实行锻炼效果微乎及微的方法,肯定是两个水平相近的人一同在正规的位置上对打进步更为明显吧。
只要是两个人的话,就算是出现了疲劳和沮丧,也能在相互支持的情况下再次变得坚强,也不会看到在别人的目光下感到寂寞,就连挥洒出的汗水,说不定也会是咸味中带着些许甘甜。
那种两个人的方式,绝对要轻松很多,而且也正确很多。
比起我现在一个人的努力,进展也会大上许多。
然而,我现在想要相信“上路,必须独自一人。”这样的说法。
疲劳的时候,自己一人在心里咀嚼,背负上因何而痛苦后,变得坚强。
沮丧的时候,自己一人在心里哭泣,思考着因何而沮丧后,变得坚强。
独自一人,而非两人的继续坚强下去。
这就是我从祺的话语中得到的别样答案,也或许是近来所发生着的一切事情,在我内心中积郁而出的一种算不上是答案的自我安慰。
不管是当初那个,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拉亚达,还是现在这个,只能通过“叹息”来表露情感的主人公——甚至可以说是,经历过祺的事情、悠的事情,现在正处理着文的事情的我。
在我看来,都是在过分的依赖他人。
期待着别人能将自己都不明白的自己定位,然后再通过可以相互理解的话语传达,最后才能表露出一种看似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在悠离开的当下、无法向奕求助的现在。
不能再依赖别人的我只能独自一人反复聆听着自己心底的“叹息”去了解自己。
必须要在孤身的情况下,去重新审视自己,才能真正的了解何为“自己”。
然而,该如何去审视……以前就一直都没找到办法去看清自己,现如今又能找到什么途径吗?
每当考虑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又会变得迷茫而混乱,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就算试着沉下心来在心间和大脑中探寻,也只有着犹如被雾霾遮盖住的高楼大厦般虚无缥缈,无法言明的情绪,以及这两天和奕说上的简单几句话在脑海中不停空转。
循环往复着深呼吸,我感受夹杂在秋风中的清爽凉意,深入思考着这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
为了寻找到一丝头绪,我像是整理着书架一般,把在脑海中混杂在一起的东西全部打乱,再按照类别慢慢重新部署。
然而,不管我如何分类,都始终会牵扯到“奕”的身上。
我过去所发生的事,我现在所打算的事,甚至是我将来所预想的事。
都会在思考的联结中,聚在这一点上。
所以,这时候,我必须要思考的事情,又回到了奕的身上吗?
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能将凝在思绪上,同时联结着过去、现在、未来的死结解开。
我很清楚光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完成这件事的。
因为这个死结之上,不仅联系着我和奕,还牵连着太多的其他人。
那些其他人又与我和奕之间有着不同的联结。这些不同的联结发展成不同的情况,左右着我和奕之间这个死结的复杂程度。
那要怎么做才好呢?找那些其他人,在获得他们帮助的情况下一个一个的解除吗?
但是……
比如说,悠的事情。悠现在的情况还未明朗,说到底那就是根本不能去打扰的。显然不能让正处于医院之中,应该全力配合医生治疗的悠来帮忙。
那么……祺呢?
祺现在也在为了她自己的梦想奋力前进,而且也正收获着应得的成果。
她正在逐渐变化着,性格越发的开朗,在和我讨论她笔下故事的时候,眼神也变得越发明亮。
正处于人生转折点的她,我实在是没办法厚着脸皮请求她的帮助。
还有呢……文……秋……羽……他们的帮助……
……
…………
突然意识到某一点的我,胸口像要裂开一般的疼痛起来,思绪也快要崩溃了一样。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啊!
为什么!我在找不到答案的时候,立刻就产生了去依靠别人帮助的想法呢!
是因为一直以来都依赖着别人,才能认知自己,所以才会又一次下意识的误以为自己也是需要着别人的帮助,才能去解决问题的吗!
人与人之间的相互肯定,一定是一剂致幻药。人会不知不觉的依赖着这种认知,心也会跟着一点一点地被腐蚀,即使这种认知并不完善,甚至不正确。但一段时间以后,这就会变成无法更改的现实——如果不依赖着别人的话,那这个人对自己的认知、对事物的认知,都将会变得什么迷茫而错乱。
那样的话……
我之所以会在如何审视自己的这个问题上束手无策,那一定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依赖着别人的认知来审视自己。
……所以,这一切都和奕没有关系,困扰着我的那个“死结”,其实是我自己在思绪上拧成的。
这返回到最初起点的思考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些所有的缘由全在将别人的认知当做现实的自己一人身上。
说什么……“独自一人”……
真是可笑……这种想法,说到底也不过是依赖着“别人”一种说辞。
将一切思考不清的存在,都统统扔给别人。然后,再让别人在自己身边消失。
依赖着别人的“消失”,进行着自我欺骗。
因为不知道我所做出的那些事,会在别人那里得到怎样的认知。
那样不正确的认知,是否又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影响到我,进而在事物慢慢发展后成为一个我无法认同的现实。
所以,选择“独自一人”的我还是在逃避……
以为自己正在好好面对自己的卑劣,可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从背对着它,变成侧对着罢了。
因为害怕着那些人在得知我的所作所为后,否定我,所以我选择了“独自一人”。
因为害怕着奕在得知我的这部分真实后,会离开我,所以我选择了对她隐瞒。
因为我想要逃避,所以才会认为着奕也“独自一人”背负过痛苦。
所以我才会依赖着对奕的这个认知,把自己“独自一人”的逃避,当作自以为是的正确想法。
“独自一人”坚强下去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所以……
那么,思考到这番田地的我,已经隐约触摸到真正的问题所在,也已经可以去寻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思考了多久,当我意识返回现实时,视野中出现的已然是熟悉的卧室。
——所以,大概,我自己现在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
不再感到疼痛,也不用再度“叹息”,我拿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