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星期四。
彻夜思考,得出答案的我,将今天视为与自己决战的日子。
虽然这么说感觉自己颇有些中二,但实际上我还想用更为羞耻的形容词来表述接来下来的打算。
——我的硬币仍保持着在半空中旋转的暧昧状态,并没有完全落在地面上显出确定的一面。
是逃避,还是面对。
是站在原地思考,还是抬起步伐行动。
是继续依赖着别人的“认知”,还是选择“独自一人”。
对于之前一直用着那种只能非正即负的观点来看待世界的我来说,可能有点难以真正言明我现在的行为。
原有的计划被全部舍弃,也没有重新作出新的规划表。
那时候拿起手机,也想着什么“计划跟不上变化。”这种自我安慰的念头,一边笑着,一边给那几个家伙挨个儿发去短信。
说到底,我就是“没有决定”。
落在地面上的硬币的确具有两面性,有着非正即负的绝对性。
然而,我所思考着的事情,并非是硬币那么简单的存在。它反而更像是扔在半空不断旋转,不断变化着朝向,充满着不确定性的存在。
这种不可理喻的不确定,便是我现在行动的基础。
拉亚达不是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是他的那块硬币也在空中不停旋转。
期待着一面,恐慌着一面,但这两面都是他心中的想法,无法确定的仅是将哪一面展现给别人看。
祺笔下故事的主人公,也不是不知晓着自己的心意,只是他的两面心意已经被另外两个落在地表上的不同硬币所表露,所以才会在两者之间迷茫,不知该如何选择。
同样的,我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对前两者的解读是否正确,毕竟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勒特。不过,即使我的认知并不完善,甚至充满了不正确,那都没关系。
因为每一份不同的认知都会导出一个会让不同认知者都满意的结局,别人从中得到的东西,便是他们在那时那刻想要得到的。也正是这些不同的认知与结局相互交织在一起,也才构建出了一个被大家都接受的现实。
所以,对于我真正重要的是那我有着绝对发言权的最后一点。
因为——那是彻彻底底属于我的事情,需要别人的认知,也需要我自己独自思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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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超级帅气的想着,但那也只是在脑袋里旋转不停的一个想法。真正要实行起来,我还是觉得超级麻烦。
以至于进入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时,一直期待着午休来临的我差点都想装作肚子痛,溜回家了。
这节课结束后的午休,有着一件严肃的事情在等待着。
昨晚那个拿起手机的我,给奕、祺、悠、秋,这四人都发去了短信。
即使悠没办法到达现场,但我也想让她知晓一些事情。因此也发给她的短信稍微和其他三人不同。
——明天中午,请务必在第二教学楼的屋顶集合。
其他三人所收到的短信内容,便是这个。
啊啊,该怎么开口呢……
在课堂上我反复思考着这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紧张罢了。
如坐针毡的时间缓慢流过,完全没心思听已经预习后的教学内容,我不停地将视线在挂在黑板上方的时钟和早上起床时候做的根本没用的练习小抄间来回扫动。
最终,我这种看起来就像是做贼心虚的行为伴随着一声铃响而结束。
然而这种结束也表明了一种开始。
我的身体一瞬间感觉到被一股熟悉的视线扫过。
即使事前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正要面对那个家伙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相当的棘手。
“奕,走吧。”
我装作相当随性的模样,转过身子面向奕。
被动防守的感觉实在是有够糟糕的,下定决心的我选择主动出击。
然而在我这声话语下显出反应的人,却不是出现在我视野正中的奕,而是周围摆出兴奋模样的好事同学。
“这,这是终于要摊牌了吗!”
“喂喂,快给那个谁说一声,说那个‘拒绝大师’也要被别人甩了!让他快来看好戏!”
我说啊……啊,算了算了。和这些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和有些呆滞着的奕不同,这些奇怪话语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我心中腾起一阵焦躁。
旋即站起身子,径直越过那些好事者,走到奕的面前。
“喂喂!奕。我叫你呢。”
“啊?啊!”
奕的异常仍然在继续蔓延,之前在心中捕捉到的异常感觉持续增长。
这种反应也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
“哦哦!看起来那个奕相当受打击啊!”
类似于这样的言语也在我和奕静默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看起来的确像是受打击了啊,但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原因。
奕抬起眼眉盯着我,我察觉到她视线中含有的复杂,没来由得感到一丝愧疚。
我并不知晓奕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作为青梅竹马、还是作为伪男友,我都没有肩起应有的责任去关心她。
这么想着,我也懒得管周围人的看法,伸出手揉了揉奕那柔顺的头发。
在奕惊讶的目光下,毫无所谓的开口。
“走啦。在想什么呢?”
手掌感受到熟悉的温热触感外,也碰到了那个一直被奕别在头发上的樱花发夹。
说起来,那是之前伯母拜托我送给她的小礼物。那时候我刚把“这发夹更适合短发的你。”这一句说完,奕那家伙就一把抓过去,拉着我的手去看灯会了。
根本不给我说明这个发夹源头的机会。
错失过那次时机后,我也就一直没告诉过她这发夹其实伯母买来送给她的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还是和当初刚送给她的那时候一样。
发夹不曾变化,而我和奕已经长大。
“你头发变长了啊?”
收回手之前,我摩挲了下她挂在耳边的鬓角。
“啊啊……那个,嗯。”
可是我这个无意中的亲密行为,竟然导致了那个趾高气昂的奕在惊讶的张开口后、慌张的低下了头。
通过这个,我也有了确信。
奕所发生的变化,一定和我有着些许联系。
如同之前我会在自己的思绪上亲手扭上一个和她有关的“死结”,奕现在的脑海中,也存在着一个和我有关的疙瘩。
我在这个瞬间之前,一直都有在思考奕在我将文送到她家之后的想法。陷入片面固执想法之中的我,因为错误观念的缘故而没办法主动去询问,去把握。更重要的是,我也在逃避着去了解奕对我产生厌恶感觉的可能。
但是,现在更改了立场的我,借由着青梅竹马的默契,了解到了些许关于奕此时的真实。
那么,是有关于我的事情的话,那我就有着足够的资格去了解了吧?
然而当下要做的事情不是这个。
奕沉默着的时候,我偏转视线确认了下时间,与此同时也扫视了下那么几个准备看好戏的好事之徒。
“奕,差不多该过去了吧?这几天你都不在,祺都已经发过好几次牢骚了。虽然身为你男友的我不太希望你们发展成那种太过亲密的关系,但作为好友的话,我觉得祺那个女孩子还不错哦。”
在我刻意将“男友”二字咬重,发声偏大的情况下,奕倏忽一下抬起头。
那双瞪大的眼睛中充满着惊异。
“诶?”
“稍微安心一些了吗?”
在我自认为超级帅气的笑容下,奕的眉毛一瞬间轻轻的动了。
赌在奕现在的变化和我有关的这个可能性上。只有试着在奕一直莫名坚持着的一点上展开行动。
我认知中的那个奕,是聪明而狡猾的一个家伙。
即使我的这个认知不完善,甚至错误,但也是奕在我面前构建出的一个现实。
在这样的现实下,她所思考着的东西和我有关的话,那一定就能在我的行动下发生改变。
果不其然,由于我的这句话,奕再度抬起了头。
确认了视线接触着,我又接着开口。
“祺有着很重要的一件事要给你说。当然——”
奕的肩膀紧张的颤抖了,像是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语。
这是至今为止最积极的反应。
“——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又接了句不怎么重要的话。
“你也别想太多啦。你选择的男友所说口的话,你好歹也顺从一下吧。”
然而我认为不怎么重要的话,却好似触及到了奕思绪中最为重要的一块。
“……男友吗?”
忽然的,奕在弯起的嘴角间漏出了一声叹息。
透过这声叹息,我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言语,可以是谎言并带有让人相信的技巧,而唯有从心间泻出的叹息,才是心灵的自然流露。
我听到了——奕心灵放下重负的释怀声。
“……真是失败啊。都被这样说了,那我之前想的东西是什么啊?”
在这里,奕的语句稍微停顿,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在我和周围人的视线下,高昂着脑袋踏出教室。
“慎,我就先过去了啦。”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奕便噙着微笑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这家伙啊……这样都不肯和我一起过去啊?真是个麻烦精。”
在那些好事之徒的目瞪口呆下,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可思议的。
——奕这家伙又变得可爱一些了。
我在嘲笑般的看了眼那些目瞪口呆的好事之徒后,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