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夕阳的金黄余晖在天际消散,喧嚣的城市拉开了夜生活的帷幕。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静静流淌而过的河水,心里没有一丝涟漪。手中的鱼竿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我也不指望能钓上什么鱼。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携来记忆的气息,视线渐渐模糊。那道蓝色倩影,那个天真无邪的笑靥,那双清澈的浅蓝眼眸,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海伊,我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她的身影却像云烟一样散去。苦笑一声,我收起鱼竿,带上棉毡帽,动身回家。
孤零零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我低着头,不去关注前方的光景。忽而,几个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让我抬头张望。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跑在最前,几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小男孩、小女孩跟在她身后。
跑在最前的小女孩不时放慢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伙伴们。
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欢乐模样,我不禁神往。
哎呀————跑在最前的女孩子大叫一声,她被一颗石子绊了脚,手肘与膝盖和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留下几道渗着血的印记。
小孩子们匆匆跑了过去,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见状,我叹了口气,走到他们面前。
“小朋友,你怎么不小心摔了呀。伤口要是不处理的话,可是要发炎、肿起来的。”我平静地说着。
“那要怎么办呀?老爷爷”一个小男孩担忧地说着,无助写满了他那稚嫩的面庞。
“我家就在前面,待会拿药给她处理一下。”
一阵吱呀声中,我推开了房间的门,孩子们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在放着贝壳串成的手链的柜台前,我俯下身子,拿出了药箱。回身时,孩子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不去妨碍我的行动。
“可能会有点疼哦,小朋友。”
一番处理之后,原本的伤口处被涂上土黄色的碘伏,散着一股令人不喜的味道。叮嘱蓝衣小姑娘不要乱动、不要让伤口遇水后,我本打算关门回到房间,却被他们稚嫩的嗓音止住了步伐。
“爷爷,我们能进你家里看看吗?”蓝衣小姑娘弱弱地问,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祈求与期待。
我愣了一会,转而笑了笑“好啊,好啊,可是爷爷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啊!”
但我低估这群小家伙的热情,他们一齐回答“没关系的。”
孩子们进了屋便开始好奇地四处张望,唯有那位蓝衣服小女孩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紧紧地盯着柜台上那串贝壳手链。
我从冰箱里拿出饮料,看着女孩子的身影渐渐与她重合。
不知过了多久,小朋友呼唤我的声音将我从记忆中拉回。
看了看他们泛着星星的小眼珠,我看看手中的饮料“孩子们,要喝饮料吗?”
我一瓶瓶地递给他们,接过饮料的小孩子开心地跳了起来,似乎能在空中转起圈来。
慢悠悠地走到沙发前,把手上最后一瓶饮料递给了她“来,给你的。”
“谢……谢……谢谢爷爷。”她有些慌乱地接过,红着小脸。
“那个……”她犹豫了一会,鼓起了勇气“爷爷,那些贝壳是从哪来的啊?”一时间,孩子们的目光都向这里汇聚。
我笑了笑,拿起那串手链“孩子们,想听爷爷讲故事吗?”
那一个个灵动的小脑袋动了起来,有如啄食的稚鸡;有的按捺不住兴奋,径直冲向我身边的空位。
那是在五十年前的夏天,十五岁的我离家出走。越过一座座山头,我来到远离人烟的一片海滩,在浓密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
那天,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天空降下了暴雨,时而一阵电闪雷鸣,为这阴森可怖的林子添了诡谲的气息。
我被雷光下一根枯木的影子吓得拔腿就跑,已经很久没有正常饮食的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艰难地行进。视线也因饥饿,渐渐模糊。终于,我栽倒在地,狼狈极了。
当我再度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炉火旁。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我的心更慌了。正当我从床褥上撑起身,一道蓝色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我干涸的咽喉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她手里正捧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野菜清汤,放在木桌上,从橱子里拿出一只竹碗、一只木勺子。她盛了一碗汤,挂着一抹浅笑,慢慢向我靠近。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她。
“来,喝了吧。”她的嗓音很清脆,像是山谷之中黄莺的啼鸣,同时又充满着活力,仿佛被施下了鼓舞人心的魔法。
见我有些警惕,她用勺子尝了一口,又将碗推到我面前。
肚子咕咕的叫声让我放松了警惕,夺过她手中的碗,大口地喝了起来。过于急切的我也吃了点苦头,不一会儿就开始干咳了。
她那洁白如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有些埋怨的看着我“又没人和你抢,还把自己呛到了,笨蛋。”
我一时语塞,想着如何回避这个话题。好在,不争气的大脑在解决饥饿问题后,重新运作了。
“你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在这?”
她并没有急着回答,又给我盛了一碗菜汤。
“我叫海伊。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嘛~”她笑了笑,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你是被我捡回来的。”
哈————我不禁张大了嘴。
她的笑得更猖狂了,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意识到她拿我打趣时,我收起惊讶的模样,冷丁丁地看着她。
随即,她欠身致歉,和我解释了一番。我的脸黑了下来,诚然,我是被他捡回来的;但听到自己的狼狈事迹,不免有些不快。
打开窗户,明媚的阳光洒进屋子,金黄的丝缕为这间青砖房缀上华丽的气息。她沐浴在那片金黄的温暖之中,肆意地伸展着身体“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
望向窗外,光带着希望和温暖透过天窗,撒向这片辽阔的海域;横跨海面的彩虹,矗立在海天之际,像是桥梁,沟通着不知名的两地。
一阵海风灌入屋子,带来略显苦涩的味道。我喝完汤后,她就开始打扫房间。她一边做着家务,一边自言自语;而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有时也会附和几句。她的兴致来了,说起了关于自己的事。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的,则是她是被海浪带上岸的,被一对善良的夫妇收养。
我低下了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抱歉。她只是微微一笑,让那些不好的回忆抛之脑后。
“没关系的,你也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了,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我过得很好啊!”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勇气踏出房门。而她却像一位贴心、温柔的姐姐,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每天清晨,为我准备早餐后才离开;中午,她总能及时地赶回来;晚上,她又带回来一些药物帮我处理伤口。自幼缺乏关爱的我,不免对她产生了依赖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关心让我有些坐立难安。为她做些什么吧!我这样想着。
终于,在第七天,我踏出了房门。一抬头,刺眼的阳光就让我双眼紧闭,过了会儿,我才渐渐地适应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浅黄色沙滩,几块巨石孤立无援地矗立着,不时几只海鸥从上空掠过,留下一阵嗷嗷的鸣叫。
踏上这片沙滩,脚底传来的,如同被棉花包裹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海水一阵又一阵地冲刷着海滩,听着海浪与风的乐章,我不由得心生对未来的期待。
渐渐的,那道蓝色身影的轮廓清晰了起来。我加快了脚步,看到她身边一对中年夫妇时,我不再向前进了。透过几块礁石的缝隙,她得心应手地解开渔网,还不忘和身边的人自在的交谈。大抵。这就是收养她的那对夫妇吧。男人的脸很粗糙,短而倔强的头发已有了大片花白。与饱经风霜的脸不符的,是他那充满柔情的笑容。
解好渔网,女人走向前,用那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海伊的脸。我也得以瞥见她那苍老的面容,不知怎的,我的心也有了些许动容。
我从礁石后走了出来,恰巧与她四目相视。
“你怎么到这来了?”她好奇地打量着我。
“待房间里太久了,想出来走走。”
“你也知道啊!”她捂着嘴,笑了笑。
我一时不知所措,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
“好了,不逗你玩了!”她牵起我的手,嘴角微微勾起“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那白皙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双水灵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小嘴微张。海面正扬起一阵白浪,她倚着湛蓝的天空,与那不经意飞过的海鸥,融在一幅精美的画卷之中。我就这样看着她,出了神。
回过神来,却发现她这噘着嘴,有些生气“快走啦,一会还要回去吃午饭。”
一步步逼近海岸线,一块块黑青色的礁石代替了松软的黄沙。在一个石柱前,她停下了脚步,从石头之间的空隙拿出了一枚蓝色的海螺。轻轻的放在耳边,她合上了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来,你也听听。”那双清澈的浅蓝色眸子期盼着我的回应。
接过海螺,我也模仿起她的动作,但,听到的只有一段嘈杂的声音。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听到海的声音了吗?”她那放在背后的手,捏的更紧了些。
“有些神秘,但我想,应该就是了。”
她开怀的笑了起来,哼着欢快的曲调。那头浅蓝色的发丝倾泻而下,和那湛蓝色的天空定格在我的视线里。
时光一点点地流逝着,我也习惯了这片海滩。每天拂窗而入的海风,每天她那忙碌的声音,一时间我难以想象,离了这些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一天正午,海伊一如既往地去村子里帮忙。我也没有闲下来,学着海伊打扫房间。尽管每次这里都干净得不像需要打扫的样子,但,海伊说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一次次打扫着不染尘泥的房间。
片刻后,我走出门,走到了屋后的一片农田。
几棵野菜零星地散落其间,一条瓜藤顽强地生长着,几乎横跨了整片田。感慨了一会儿,我提起水桶,沿着被人为修饰的小径,走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前。潺潺的流水从布满青苔的石缝之间流出,溪边用长石铺起了石阶和与膝盖同高的平台。仔细一看,石台上还有皂角的痕迹,联想路边的那几盆鸢尾花,不难知道这都是出自她手。
听着山间婉转的鸟鸣,我提着满当当的水桶原路返回。
农田里的活并不多,很快,我就在悠哉悠哉地坐在灌木丛前休息了。
海浪一遍遍地侵蚀着海岸线,一些不幸的海星因此搁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在树荫之下,也柔和了不少。我干脆躺了下来,尽情的享受惬意时光。
对了,她现在在做什么呢?要不要去找找她?我这么想着,纠结了许久。最终,我还是坐了起来,再次踏上那片海滩。双脚似乎适应了被包裹的感觉,这一次,我的步伐快了不少,码头上人潮涌动的模样也渐渐清晰。
大喘着粗气,我急切在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终于,在那头醒目的浅蓝发丝指引下,我看了她那瘦弱的身体正抱着沉甸甸的麻袋。她雪白的额角汗珠密布,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我来帮你吧。”我跟在她身后。
“谢…………嗯?”她转过身来,朝我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顺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我想了想,开口说“家……家里的活都做完了,我就来找你了。”
“这样啊。”她又搬起了一袋面粉,跟上了我的脚步。
“你每天都干这种活吗?”
“不,只是偶尔来帮忙卸货而已。”
“那以后要卸货的时候,也带上我吧!”
她停了下来,背对着我“真的吗?”
“那不然?我可不想吃白饭。”
村子依山而建,一排排青瓦白墙房,连成一道庄严肃穆的城墙。一条条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像是倾泻而下的涓流,沟通着每一家每一户。
我和她穿梭在摩肩接踵的青石街上,如同汇入大海的两滴水滴。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视线里只剩下了她,过往的人群似乎都与我无关。
在仓库里放下货物后,我转过身来,发现海伊正站在雕刻着各种精致图岸的石柱护栏前,眺望着远方蔚蓝色的海洋。
来来往往的船只布满了码头,密集的人群像是倒下的糖浆,缓慢地流动着。每人的身影都化作一个个小点,汇入其中。
“他们经常在海上漂泊,有的回到了这片海湾,有的赴向深海。”她似乎是察觉到我了,缓缓开口。
“至少他们能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我趴在护栏上看着夕阳的余晖,笑了笑。
她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那一天,我和海伊一直忙碌到夜幕来临。回去的路上,有灿烂的烟花相伴,我和她借着繁星的光芒漫步在这片海滩上。她的精神很好,一路上哼着小曲和我分享她的经历。
“我从小不被村里的孩子接受,他们认为我是来自海上的怪物。”她平静地说着。
“我很感谢收养我的他们,每次我被欺负时他们都会站出来替我说话。”
“可我最后还是从村子里搬了出来,住在现在的这间房子里。”
海……伊……
我看着她,目光呆滞。
“那些都是过去了。”她笑了笑,拉起我的手,走回了房间。疲惫不堪的我,倒在床上,陷入了沉睡。
这天,我醒的很早。为了不惊动海伊,我蹑手蹑脚地走在房间里。不经意间,瞥见她那安心的睡颜,我下定决心,要为她准备早餐。
在橱子里,轻手轻脚地摸索了一番后,我找到了一些食材。站在锅炉前,我开始为她准备早餐。
一阵嘤咛声中,海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伸懒腰,深吸一口气。
正巧,我端着木碗走进了她的房间“你醒了啊。”
“这是你做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嗯,是的。”我的心跳的很快。脸颊传来一阵温热“要尝尝吗?”
“谢……谢谢。”我还没来得及听清。她就接过碗,转过身去了。
去山里走走?她询问道,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就是在这找到你的。”海伊指了指前方一行泥坑的尽头?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但我还是认出了那行脚印。
回想起那段记忆,我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些。在我陷入沉思之际,那双白嫩温热的手牵起了我的手。我抬起头,便看见了她那似乎有着治愈魔法的笑容。
鼻尖一酸,我跟上了她轻快的步伐。
山顶,草色如碧。草长得很旺盛,没过了人的膝盖。再走几步就是断崖,视野开阔,驻足远望,渔村的轮廓、浅黄的沙滩、辽阔的海洋尽收眼底。
我和她躺在柔软的草甸中,仰望着天空。
“我还没听你说起过你的故事呢,能和我说说吗!”她侧着身子,倾泻而下的浅蓝发丝掩盖住半边脸,深邃的眸子正泛着灼灼目光。
深吸一口气,我侧过身,和她四目相视“我的故事可能有点无聊,你想听的话,那就讲一讲吧。”
她没有说话,双眼紧紧地看着我。
我是从那个“家”里逃出来的。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哥哥,父亲母亲都很偏袒他,尽己所能的把最好的留给他。我就像被遗弃的垃圾,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每当我哭泣时,第一个来哄我的,却是我的舅舅。他像是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我,我才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
有一天,哥哥在火灾中丧命,我侥幸活了下来。父母之间的矛盾也被点燃了,时不时我会被卷入他们的打斗之中。自那以后,我在“家”里,活得连宠物都不如。于是,我想着逃离。尽管很多次,我都被找到,被父亲母亲毒打;但最后,我逃了出来。
抱歉——她的声音很轻,埋没在吹拂而过的微风里;她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她的眼里藏着难以被察觉的悲伤。
接连几天,除了夜里回来休息,我很少在白天看见她了。每当醒来时,看不见那熟悉的蓝色身影,我的心不免有些空虚。
海风的苦涩味道没有改变,海滩明丽的风景没有改变,码头人潮汹涌的样子也没有改变,但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欲言又止。
“今天要做的事有点多,我一人忙不过来。”这天清晨,海伊并没有早早的就离开了。她正低着头,脸上浮着一抹红晕。
毫无疑问,我立即答应了她。
又一次,我踏上了那片海滩,心脏不安分地躁动着。我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一朵朵浪花打在沙滩上。留下点点痕迹。海水一遍遍地涌上岸,又一遍遍地褪去,携来海底的珍宝。比如,在我面前的这枚红白相间的鹦鹉螺壳。把它装进口袋,我又跟了上去。
“我们去哪?码头好像不往这走吧?”
“等……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也没有多问,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过了一会,她在一间屋子前止住了步伐。
“到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让我心生疑惑。
推门声中,我和她走进了房间。室内光线昏暗,我只能隐约看见像是桌子的结构上摆放着一些东西。
凭借微弱的光亮,她走到窗前,拉开了黑色的帘幔。
桌上放着用贝壳串成的链子、木质的杯子、装着五色鹅卵石的精致木匣子。
“这是?”
“姑且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毕竟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呢!”她双手放在背后,低着头,讪讪地说。
我鼻尖一酸,积攒已久的委屈与悲伤汇入如洪水决堤的泪流之中。
海伊将我拥入她纤弱的臂膀,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安抚着我。
等我情绪稳定,已经是黄昏了。海面上泛着夕阳的余韵,我恋恋不舍地离开她温暖的怀抱。
“好哭鬼。该回家了。”她嗔怪道。
夜晚,我和她坐在屋后的田垄上,抬头仰望繁星璀璨的天空。一颗泛着红光的星星正眨着小眼睛,一闪一闪的,灵动极了。
“听说,我们人是天上的星星,等过完一生就要踏上回归星空的旅途。”她自言自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之中那颗红星。
“说不定呢?”
“海伊。”
她慢慢地从星空中移开视线,看向身侧的我
“这个给你。”我迅速地把口袋里那枚鹦鹉螺壳放在她手上,扭头看向一边。
在繁星的光芒之下,她激动地看着手中的鹦鹉螺壳。
谢谢——她眯起双眼,让那晶莹的泪珠暂时隐匿了起来。
“早”她那浅蓝色的眸子里泛着柔波,跪坐在床铺边,柔顺的水蓝色发丝倾泻而下。
她怎么没去村子里?我的意识仍有些模糊,一时想不出理由。
她的脸颊微红,轻柔的鼻息吹拂而过。意识逐渐苏醒的我,心跳更快了些。
“你一直在等我醒来?”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一如既往,在打扫完一尘不染的房间后,我和她走上了前往村子的路。
我和她之间似乎有着一面薄薄的屏障,只要迈出一步就能打破。
码头,那对中年夫妇脸上正洋溢着笑容,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近。
也许是我和他们熟络了不少,每次见到我跟在她身后,他们就会说些打趣的话。
原本,海伊能处理的得心应手,但在此时,却手足无措,慌乱地解释着。
他们也没有为难我和她,不一会儿就让我们去干活了。
赤日炙烤下,我和她瘦弱的身躯被汗水侵染,手中的活并未因此减慢。相处多日的默契让我们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一项工作。
午休时,我会和她坐在溪边的树荫下乘凉,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
我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待在他身边,可现实却让我措手不及。
码头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舅舅?”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回家吧,离开这里。”他的语气很温和。见我没有迟迟没有回应,他走过来,将我拥入坚实的怀抱。
“不,我不回去。”苦涩的感觉涌上咽喉,我推开了他。
他怅然若失地待在原地,眼里染上了落寞的颜色。我的心情有些复杂,开始后悔刚才的作为。
“我不想回到那个阴暗的家,我……”想和她在一起几个字没有勇气说出口,我低下头了,握紧了双手。
“我拿到了你的抚养权。我们回家吧。”
“让我再想想……”
夜晚,我和海伊一前一后走在这片也许是再也不见的沙滩上。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和个苦瓜一样。”她调侃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你啊~”她指了指我“就差把‘我有事’写在脸上了。”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她却说“行了行了,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我……”我欲言又止。
“不知道之前是谁在哪哭哭啼啼的?”
顿时,我哑口无言,原本沉闷压抑的氛围也欢快了起来。
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我的视线有些恍惚,我不确定能否割舍这份依恋。
“别发呆了,小心晚饭没你的份。”
“你不给我做的,我可以自己来。”
“嘁——”她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
三日后,海伊从噩梦中惊醒,四处张望,却不见了他的身影。她匆匆起身,发现在木桌上有一份信和一件叠放整齐的蓝色连衣裙。
她的心焦躁不安,双手有些颤抖,打开了信封:
亲爱的海伊: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启程,和舅
舅回到我生活的城市。与你相处的时间,短
暂而又快乐,是你让我想要爱这个世界。止
步不前的话,不就又回到了原点吗?所以,
我想靠自己走完剩下的路。请不要怪我不辞
而别,分离总是痛苦而悲伤的,我只希望能
离开的轻松一些。纸短情长,想说的话还有
很多,但只能到这里了。这件是为你准备的
就算做那天的回礼吧!再见了,海伊。
“傻瓜——”海伊眼眶里盈着泪花,白嫩的鼻尖已有了一丝樱粉。
夜幕降临,海伊换上那件连衣裙,坐在与他听海的礁石滩上。海浪打湿了她的裙裾,她像是被搁浅的人鱼,孤独而又无力。
“你现在又在哪呢?”她双手环膝,喃喃自语“我想你了。”
“故事就到这里了。”我长舒一口气,看了看一个个意犹未尽的小家伙们。
“那……那位漂亮的奶奶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投来期待的目光。
“爷爷我……”我的心有些疼痛,嗓子也开始干涩“我也不知道。”
看着一个个失落的小眼神,我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望了望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我对他们说“孩子们,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
他们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似乎早在这生根了,怎么也赶不走。
“爷爷,我们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好啊好啊,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他们一个个都欢呼雀跃起来了,和我道别后,走出了门。
我站在门口,目送那一个个渐渐走远的身影。终于,房间里沉寂了下来。
看了一眼时钟,时针恰好停在8上。
还早,再出去转转吧!
不一会儿,我又回到了公园。抬起头来,深邃的夜空里,一颗耀眼的星星正散发着美丽的蓝色光辉。
不知不觉,一股清流顺着脸颊淌下,我喃喃自语地说着“海……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