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方唐二人便来到了南集丘花田,在谢天宇一众人的目视下,开始装模作样“作法”顺便灭灵。
唐曼在花田四周布置些自己瞎画的符纸,握着迭华剑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方雨则扛起御灵机朝花田就是一顿乱轰。别致的灭灵方法让谢天宇一众满脸问号。
等唐曼布置好既强词夺理又冠冕堂皇的“魔法阵”,方雨便跑过来告诉谢天宇一众人,待会需要帮忙点火,启动仪式烧死恶灵。毕竟点火这种力气活还是让别人来干好。
不过多时,花田就被蹂躏得面目全非。随着可凭依物数量大幅减少,白衣女子也灵力大伤,不得不显形,蹲伏在二人面前,奄奄一息。
“杀了谢天宇!凭什么,凭什么……”
方雨走上前,用御灵机指着白衣女子,“为什么要在这里害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唐曼收起迭华剑,“既然她不说,只好读灵了。”
“读灵?”
对于一些不高级的灵,道门神女可使用读灵技能,以魔力为介,连接己魂与他灵,直接获取灵生前的关键记忆。
“嗯,握着这个灵任何一个地方,闭上眼睛,努力想象融入灵的意志。”
“融入灵的意志……唔!有了!”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奔涌而来。
……
那大概是一个春天吧。
女人名叫任君祎,是一名来乡村劳动的大学生,仅凭一双纤手一支玉笛就可奏天籁之音,笛声凄婉,绕耳不绝,没有激昂慷慨的旋律,只有美得窒息的回响。
任君祎在劳动之余最喜欢做的,便是在晚上偷偷来到花田,坐在前中央的大石头上,练习吹笛。不仅仅是因为清净美丽的环境,更是因为在这里邂逅了她忠实的听众:谢天宇。
因为他,她放弃了回城。
那时的谢天宇丝毫没有如今的老奸巨猾油腻之态而是一个帅气而青涩的小伙子。
一天晚上,任君祎像以往一样,偷偷溜出去,来到南集丘花田吹笛。四下无人,灯火不染。悠悠笛韵弥漫整个花田。恰好同为知识分子的谢天宇晚上睡不着出来闲逛,遇到了吹笛的任君祎,便被其笛声迷住,直至吹完,才缓过神。
任君祎也看见了他。
“吹的真不错,可惜这样的歌,是奢靡腐化的音乐啊。”
任君祎顿时紧张了起来,收起笛子,一脸惊恐看着谢天宇。
“我会帮你保密的哈,除了咱俩谁也不知道。”
任君祎松了口气。
那一晚,荷莨花仿佛开的最为烂漫。
一日复一日,任君祎每晚都在花田吹笛,谢天宇也从未缺席过。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再也不用在夜里偷偷吹笛了。任君祎换下一身绿衣,穿上自己喜欢的白衣白裙,迎接未知而崭新的明天。谢天宇趁这个机会向任君祎求婚。不出所料,任君祎答应了。任君祎放弃了回城,留在了这个村子,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
在崭新的形势下,给人带来了无数致富的机会。谢天宇也抓住这个机会,砸锅卖铁,成立公司,办加工厂,承诺攒够了钱,风风光光迎娶任君祎。
可办厂并不容易,运营不到两个月,工厂便出现了资金不足的问题。
由于谢天宇一表人才,文理皆通,年纪轻轻便置办工厂,俨然一幅可成大器的才子模样,受到了一名老干部的赏识。在干部的介绍下,谢天宇相识了他的女儿。干部承诺,与其女儿成亲,便会提供一定资金,帮助工厂渡过难关。
谢天宇答应了。
寒冬腊月,怀有身孕的任君祎被谢天宇赶了出来,饥寒交迫,无处可去。知道真相的任君祎万念俱灰,径直来到花田,坐在曾经坐过的大石头上,慢慢变成一具冰雕。手中仍握的笛子再也发不出那样的旋律。
……
方唐二人猛得清醒过来,站在原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灵,不知所措。
看到停在原地的二人,谢天宇急忙走了过来,略作试探问道,“二位大师,进行的怎么样了?”
“啊,哦哦,进行的很顺利,我们将恶灵痛揍了一顿,只待启动最后的仪式了。在这之前回复下精神嘛。”
“那就好。”谢天宇笑着,漏出一口新镶的牙,“什么时候开始仪式呢?”
唐曼看着呻吟着的白衣女子灵,头也不回,“现在就好。”
随着谢天宇的一声令下,身后请来的工人一拥而上,将花田泼漫汽油点燃。
火光瞬间蔓延至整个花田。二人傻站着,被迫观赏火与花疯狂的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火向二人深鞠一躬,走下舞台。火烧过,除了灰烬,什么都没留下。
方雨从裙兜掏出最后一支荷莨花,递给唐曼。
“没根,不久就会死掉。”
“无所谓了,怎样都好。”
唐曼松开手。
一阵大风吹过,载着这支荷莨花,不知飞往何处。
……
事情做完,原本精神满满的方唐二人此时一脸沮丧,怅然若失,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恶灵已消散,谢天宇的夫人果然醒了过来,谢天宇本人也对二人满口感激。客套的感激之辞中,也混着送客的意思。二人已觉得无所谓了,只想离开别墅,离开这个散发恶臭的地方。
假如恶灵不灭,只会让更多人受无妄之灾,灵自身也无法得到解脱;恶灵既灭,恶人却得不到一丁点的报应。都说天行有道,因果循环,可悲剧发生在任君祎身上时,老天又在哪里。
二人被黑色高级轿车送回了村子。一下车,方雨就不停的感慨,一会儿说起任君祎的悲惨,一会儿又痛骂谢天宇。
唐曼则心无波澜的样子,“我们又不是和尚,只管灭灵,不管超度。”
二人走在村中的小路上,望着西天际火红的晚霞,感到一丝莫名释然。至于为什么释然,无所谓了,怎样都好。
活着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