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我好饿……”
小女孩疯狂寻找着食物，发疯一般想往嘴里塞，却根本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二人看着小女孩的怪异行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方雨同学，唐曼同学，请问找到什么了吗？”
“哦，是找到了，但是这个并不像穷恶灵。”
章宁羽只能呆在一旁傻站着，“要是我也能看见灵就好了。”
方雨叹了口气，“真是奇怪啊，我倒是希望看不见灵呢。因为能看到灵，也挨了不少人的闲话。”
“唐曼同学也是这样吗？”
“我也能看见，但我不说出来。”
方雨摆出一副无语表情：合着全都是因为自己话多导致的。
章宁羽凑近方雨，摸着式服的裙边，“这裙子真好，设计时髦，用料也高级，真不知道如何在一瞬间换上的。”
“那啥，章同学，替我们保密哈。”
“这么漂亮的衣服，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呢？”
“问那么多干什么，讨厌！”
“对不起……”
……
又到了读灵的环节。一般稍微厉害一点的灵，将其重创才能读灵，而这个小女孩已经弱到直接可读了。看来是大伙多心了。
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奔涌而来……
这是什么年代？猛的一看，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小女孩本人由于年纪小，记忆中也没有年代的概念。
大院还是这个大院，只不过要比现在新的多。人口也比现在多，不算大人，兄弟姐妹也得六七个。这户家庭里，只剩下了奶奶、妈妈、以及七个孩子。小女孩本人，则是哥哥姐姐们的小妹。
大院虽大，东西却少，整个屋里连家具都没几个，唯一的床都是土炕。晚上睡觉时，全家人挤在一张炕上，共盖一床被褥，没办法，就算是半夜被冻醒，也得挨到天明。
阿爸前几个月被一群戴着红色袖章的人带走，此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不管问阿奶多少次，“阿爸怎么还不回来”，得到的回答永远是无言和眼泪。
自从阿爸走后，阿妈就疯了。以前阿妈总是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唱歌，给我们做好吃的。而现在，阿妈再也讲不了任何故事，唱不出任何的歌，唯一会做的只有哭。看着阿妈在哭，我也跟着哭，但慢慢地阿妈和我都哭不出来了，因为饿。
终于，阿妈睡着了，却再也没醒来。我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阿哥阿姐们和阿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哭。阿妈只是睡着了而已，总会醒过来的。为什么要哭？我不懂，但是我也想哭，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哭。
直到下午我才明白，阿妈走了。哭，哭有什么用。哭只能让我感觉更饿。
最疼我的人，除了阿妈，就是大姊。大姊人长得漂亮，干活也卖力，更是会照顾弟弟妹妹。如今阿妈不在了，只有大姊还关心着我，偷偷给我带一些好吃的。昨天是几颗野果，今天是一条青蛙腿。
奶奶说，要吃饭就得干活。我也想努力干活，但是我的左腿一出生就是瘸的，没有力气，手也笨，什么活都做不好。大姊总是帮我做。
我看着我们努力种出的粮食，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拿走。奶奶却不阻止他们，也不让我们阻止。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饿。
那一天，哥哥姐姐们和我已经好几顿没吃饭了，全都躺在地上。最能干活的大姊也倒下了。大姊嘴唇干裂，流着鼻血，面色枯黄，眼圈黑得吓人，她爬到我的面前，偷偷塞给我半个棉花种子混杂面的窝窝头。我知道，吃了这种窝窝头，屙不下屎，但也比饿死强 。
我吃了它。大姊却睡着了。我怎么叫她也叫不醒。我也想睡觉，因为饿。
阿奶把我叫到了厨房，说给我留了好吃的。我拖着无力的左腿，一瘸一拐走到厨房。阿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个杂面饼子给了我。我第一次觉得，阿奶是那样的和蔼可亲。
我用仅剩的力气，开心地啃起这硬邦邦的饼子。渐渐的，我感觉有了力气。我想把剩下的一半饼子给大姊，却发现厨房门被锁上了。我拼命推门，却推不开，只能透过门缝看到，大姊被卷在了草席里。
我笑了。大姊终于能见到阿妈了，因为阿妈走时也是被卷在草席里的。我也想去找阿妈。
到了晚上，我的肚子又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让我难以入睡。
“阿奶我好饿，阿奶我好饿……”
我不断呼唤着阿奶，希望阿奶能再给我一块饼子。
阿奶我好饿……
就这样，我大概叫了一晚上，直到迷迷糊糊中看到厨房的东窗透进来的亮光，但很快便漆黑一片。
……
“呜哇！”方雨大叫了出来，这种身临其境的饥饿感仿佛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看着口中念念有词的小女孩，方唐二人不仅感到万分可怜。
唐曼走上前，摸着小女孩的头，“小妹妹，大家不会再挨饿了，你放心的去吧。”
“阿奶我好饿……”
很显然，心智严重缺失的低级灵，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唐曼握着迭华剑，默默看着小女孩，终于还是心一横，眼一闭，将剑刃斩向小女孩。
少女孩灵顿时烟消云散。
“曼儿……”
“走吧，别在人间挨饿了。”
二人卸下式服，收起术器，出了厨房。方雨满面愁容，泪眼汪汪。唐曼则是面无表情，眼圈红润，一言不发。见此情景，不知情章宁羽担心了起来，围着二人问长问短。
回到堂屋客厅，二人将读灵所得知的事情，告诉了章宁羽母子二人。
章母听后也是悲上心头，几欲落泪。
“这么说来，那个小女孩，是我的小姑无疑了。阿爸在世的时候，跟家人说过这件事情，说是阿奶为了节省口粮，不至于让所有孩子饿死，于是将我的小姑关在厨房里活活饿死了。说来也可怜，没有我小姑的付出，说不定也没有阿姨我呢……”
章宁羽第一个绷不住了，失声哭了起来。方雨见状，拍了拍章宁羽的肩膀。
“大男人家哭哭啼啼，也不怕阿姨笑话你。”
章母擦去眼角的泪水，笑了出来。
唐曼看着章母，“阿姨的小姑，现在已经解脱了，不用再受苦了。”
“知道吗？谢谢姑娘了。”
“还有，我和方雨搜查过，这个院子里并没有什么恶灵。”
一个家庭也好，一个人也罢，富贵不应感谢上苍恩惠，灾贫也不要怪罪恶鬼作祟。这个宅院里，哪里有什么恶穷鬼呀？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饿死鬼。
虽说成事在天，但关键还是在人为。
命运这东西，难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