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个题材过多了有些无聊吧。”
画家收拾着地面上散落着的画笔和颜料罐子,瞟了一眼被吊在天花板上的艾维。
他从这个女仆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就像她那头灰色的长发,毫无生机。
他想到了当初把她捡回来的场景,一个熟练掌握法兰西凡尔赛宫廷礼节的女仆在哪儿都很有价值。
但皮克曼看不上那些虚伪的利益,他捡回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的眼睛,她的灵魂深处是一个值得被画下的美物。
。。。。。。
艾维最后又像以往一样在痛苦中醒来。
虽然现实的滋味越来越美味,但梦境却愈加真实而痛苦。
‘我是不是该停药……让我做个好梦。’
艾维这样想着,但立马就把这个念头置之脑后。
她也很珍惜有感觉的生活,明明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两年多的时间,但却像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那般度日如年。
糖醋咕咾肉的酸甜更是如同寒武纪的三叶草那般古老。
‘算了,算了,不想了,工作工作。’
艾维看了一眼昨天打扫过的诊所,‘还不算是太乱,今天就不做了,出去转转吧。’
艾维整理整理因不自觉的挪动而被揉乱的头发和衣角,在洗了一把脸后,走了出去。
在拉马医生的诊所不远处又一个小花园,好像是年初时才建成的,为了迎合安纳克里昂的民意。
不过,说是小花园,实际上只有一个长椅,一棵树,茂密的深绿色小草坪上点缀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只是,好在有些偏僻,足够安静,让艾维能找到一处能好好放松休息的地方。
但,这样花园似乎是布尔的出生点,艾维除了在集市上,在这儿也能经常碰见他。
想想自己是在三月末发现的这个小花园,然后整个四月、五月,他总是突然出现。
艾维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这儿安了什么检测法阵。
在这儿,布尔常常拉着他讨论时政、历史或是那些古老但经典的小说。
反感?厌恶?应该不至于,但艾维觉得她自己还算是……一个男人吗?
她还是有些羞耻于贴在布尔稚嫩的胸膛前。
她伫立在小橡树前,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那个充满力量和玩笑的青年。
有些不甘……
‘为什么要不甘啊!’
艾维再次摇摇头,叹了一口,迎着凉爽的春风走了过去。
虽然天还是下午,还是亮堂,但高耸的楼房挡住了正在西斜的太阳。
使得这片小花园显得有些阴暗。
她缓缓走到崭新的长椅前,发现长椅上摆了一块小石头,石头下似乎还压了一个东西。
她坐到一旁,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放在哪块小石头上,仿佛要抚摸它、感谢它似的。
随后,艾维轻轻拿起小石头,像上岸先斩意中人那般虽然扔到草坪上。
拾起被压在下面的小东西。
那是一个叠着的黄色小纸条。
艾维猜到了什么,她用灵巧纤细的手指展开了它,如所预料的那般,布尔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前。
在纸条上,布尔说他要去揭露热榈矿区的黑暗,他要去做卧底,用一份报纸拉起更多的兄弟、同伴或是同.志。
“我本来想拉着你一块去,毕竟你也会不少魔法,但我仔细想后,觉得那个热榈矿区不是一个小女孩子去的地方。”
“谁是小女孩啊,我两世年龄比你都大。”
艾维读着,不禁轻声吐槽着。
而在纸条的最后面,布尔用米粒般大小的字迹写了小段情诗。
应该是从《玫瑰与利剑》那本小说拔下来的。
‘不过……一些细节不打算改吗?一头赭红色的长发、丰.满的身躯……’
艾维吐槽着,把这个小纸条收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背靠着长椅后背,放空着内心。
。。。。。。
就像布尔在小纸条上写的那样,热榈矿区真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该来的地方。
除去极其繁重的挖矿工作,常态下自动放热的热榈矿也是一大原因。
热榈矿在常态下会不断地释放高温,哪怕是在矿区的最顶层,它的地面都是有点温度的。
当深入矿区底部,温度愈来愈高,矿区的老板并不舍得加装风扇或是刻印降温魔法。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这是他们经常说的话语,尤其是在爱尔兰人到来后,在这样不平等的雇佣关系中,矿工们的话语权越来越弱。
即使再怎么热,他们也要干下去,去挣钱,去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于是乎,矿工们用了最古老的方式,像是达尔文笔下描述的非洲祖先那般,脱去身上的衣服,只留下内.裤,或是连内.裤都有人脱了,毫不避讳自己的私密处暴露在外,在热榈矿昏暗的黄光中敲打着镐子。
布尔跟他们也一样,起初,他这个十八岁的纯情小处男还有些羞涩,但才下了两层矿道,他就折返回上面的更衣室,打破了自己的所谓的高尚节操,裸着身子下矿了。
女工?
当然会有女工,她们一样也脱去了外衣,让老皱发黄的皮肤暴露在外,让干瘪的月匈部自然下垂着。
但她们至少还保留着内.裤。
起*欲,那是不可能,对于这群违背所谓公序良俗的妇女,他是敬佩的,劳动者最光荣。
她们克服着一样的困难,做着和男工们一样的工作,却还要忍受着妇女半工价的条约。
在狭小昏暗矿道里卖力的她们比年初那群在大街上索要选举权的大小姐们更值得被赞扬。
布尔这样感叹着,照着其他人的动作,驱使着力量魔法,挥起镐子敲向面前的热榈矿。
猛烈的撞击感震得他虎口发麻,但也只敲下几个拇指那么大的小碎屑。
“哎哎哎,你这个样子不对的,光有蛮力没有技巧是不行的。”
布尔身旁的冉·阿惠看着布尔的动作笑了笑。
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来自法兰西北部的高卢人,祖辈迁移到这儿来讨生活。
“虽然你能用魔法变得比我们都要强大,但没有技巧就像是一拳打在上面,虽然也能打下一部分,但不疼吗?就像那位叫牛……”
“牛顿?”
“对,牛顿,他说的那样,力的作用是相对的你应该这样敲。”
“您懂的还挺多的。”
“呵呵。”
冉·阿惠笑了一下,但他的笑容似乎还蕴含着苦闷和不甘。
“你应该这样敲。”
冉·阿惠说着,扭动着健壮的躯体,轻轻抡起手中的铁镐,敲着了热榈矿的某处,然后一大块暗黄色的矿石就掉落下。
“啪啪。”
布尔鼓着掌,说道:
“我还是太年轻了。”
“是的,但你乐意过来就很好了,我还以为你报导是跟那群记者一样的作秀,没想到真来了……你很不错。”
“还行吧……毕竟吗,要实践,不要空谈。”
简短的对话很快结束了,他们继续卖力着。
在工作的间隙,在衣着体面的监察员的视野外,布尔用魔法记录下了矿道中冉·阿惠即使五十多岁但依旧八块腹肌的躯体,记录下了矿工们超高负荷的工作和极其低劣的午餐浆糊。
“累吗?怎么不累吗?”
“不敢说累,我家要有孩子要养。”
“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越苦干,生活越甜。”
相信出力就可以向上攀爬,这是大不列颠的资本家和利益既得者们宣扬的社会运转的本源逻辑,也是照片内外万千个冉·阿惠们不得不相信的生活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