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克里昂的工人用自己的鲜血再次向世界展现了无产者们的力量!资本主义必将会灭亡!”
这是今日《莱茵报》的头版标题,写下这篇文章的就是那位《莱茵报》主编。
只是皮克曼已经没有翻看报纸的心思了,他几乎订了每期的《莱茵报》,但他从来不看,他这样只是受人之托。
随手将报纸扔到一边,他走进了自己的画室,虽然让他成名的那些画作并不是在这儿绘制的。
但之间古朴的画室还是留有不少珍贵的回忆。
比方说,昨天还是前天,就在这里他毁了最后三幅没有拿去卖的画作。
格德克大叫着捡着地上破碎的画布,大骂着他自从低地旅游归来后脑子像是缺根筋了。
而他,年老的皮克曼则是淡淡地说道:
“反正你已经赚了够多钱了,而且我的遗产最后也都会是你的。”
“不给奥菲雅吗?”
“呵,你还记着她?我和她早就分开了。”
想着想着,皮克曼从回忆重返了现实,他挪着残疾的一条腿,来到了画室的东南角。
轻轻往一个石膏半身像里注入魔力,一个柜子缓缓往右移动,一个密道打开了。
这里面才是他真正的画室。
无论是《铁链上的女仆》系列还是那些栩栩如生的食尸鬼,他都是在这儿画的。
而且,他的模特们也都在这儿。
自始至终,只逃走了一个。
呵,还是当初觉得最不可能会逃走的。
想着,皮克曼慢慢走进了密道。
他迟暮的脚步声在狭长的密道里回荡着。
渐渐地,皮克曼听到了那些声音,很小,像是老鼠啃食木梁的声音。
但皮克曼很清楚,这真的只是老鼠,他斥巨资构建的魔法阵还能再完好地运行十几年。
他走进了密道尽头的房间里,又随手关上了门。
房间在那次之后并没有被收拾,在只透进来一丝光亮的房间里还有着当年的各种刑具、长剑匕首,还有那个十字架,也安稳地摆在房间的一角。
房间里只新增了两件东西,一个最新式的魔力自动照相机,还有一把舒适的摇椅。
皮克曼躺在摇椅上,看了眼房间中央悬挂着的那条铁链,又看了右侧被魔法阵屏蔽起来的第二个房间。
‘大概还有两个多小时吧。’
皮克曼估摸着,苍老的右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他想要再休息一下,再睡会儿,等着他的死期。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通知了奥格斯堡伯爵。
哈,那个家伙是真想和时间比耐力吗?
反正,到时候他肯定会过来,带着最精锐的一群普鲁士士兵来收拾惨剧。
想着,皮克曼渐渐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
人老了吗,总会是追逐过往。
“咚咚咚!”
那是一阵猛烈的敲击声。
是那群食尸鬼在撞击屏障吗?
不,只是房门被敲着。
房门被敲?
是做梦了吗?
。。。。。。
还算是年轻的皮克曼打开了房门,他看到了一个跟比他年龄小得多的男人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群蓝黑色制服的壮汉。
看他们头盔上的尖顶就知道他们是普鲁士人。
不过吗,皮克曼不看也知道。
他认识为首的男人,他两也算是有些交集。
“有什么事吗,赫尔斯?或者说……奥格斯堡伯爵。”
“……”
“我看过报纸了,你娶了艾丽卡,继承了伯爵之位……你手上的戒指是她的还是她的?”
“……跟你没关系。”
奥格斯堡伯爵压制着想打他一拳的怒火,说着。
“是为了那个液体来的吗?”
“是的。”
“为了她吗?哈,说实话液体已经用完了……不信吗?”
“维也纳和会已经把莱茵划给了普鲁士王国。”
“知道,所以请。”
皮克曼说着,侧身让出了一条道路。
“你们去搜吧,还有别乱动那些雕塑,我已经不知道那些是真的大理石了。”
他说着,最后几句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说起来,你妻子知道你的不忠吗?赫尔斯。”
当奥格斯堡伯爵踏过门槛时,皮克曼突然站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这不是不忠。”
赫尔斯只能这样说,但事实也能算一半吧,这只是一场政治联谊。
。。。。。。
最后奥格斯堡伯爵也没有找到什么,只得扫兴而归。
临行前,他亦如一个不肯服输的失败者一样瞪了皮克曼一眼。
皮克曼则是无视,目送着铁门的离去。
而后,他转入屋子,穿过客厅,最后走进小花园里。
花园里的丁香和郁金香都在盛开,这都是为了奥菲雅种的。
她喜欢这些花。
也确实,这些美丽鲜艳的花朵能够治愈心灵,安抚躁动的心灵。
他想到了昨天林德内茨寄来的信。
林德内茨的精神状态好像又跌了一个台阶,从他潦草涂画的信中,皮克曼大致明白了一些意思。
林德内茨后来去了西非的富塔贾隆,在当地的黑皮兽人原始部落里找到了类似的物质,只是,他断了一只胳膊也没能拿到,之后,他在一处雨林里发现了一块刻着古怪符号的石板……
后面的内容由于极为潦草的笔记,皮克曼已经辨认不出来了。
皮克曼估摸着林德内茨大概也许多半是死在那儿了。
‘为我的挚友默哀。’
他只能这样。
心情烦躁,他往前走了几步,像离花朵近一点。
突然,他感到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金鱼。
淡金色的它在阳光下费力地张合着嘴巴,妄图与空气抗衡。
‘它怎么在这儿了。’
皮克曼想着俯下身子捡起了它。
双手托着它,把它带入离这儿几百米的小池塘里。
看着它入水后欢快地抽动着美丽的尾巴,皮克曼突然想到好像几个月前,那个家政大妈把一个小塑像弄丢了。
‘难道……该不会……’
他突然想到什么,难以抑制心中的冲动,飞速奔回房间,冲入一楼的那间卫生间里。
在那里,他看到了奥菲雅。
在浴缸中,美丽动人而又茫然不知所措地舒展着身姿。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没事,我会和你好好解释的。”
皮克曼当时是这样说的。
应该吧……应该吧……
老年的皮克曼记忆已经不那么好了。
他从睡梦中醒来。
应该是被吵醒。
他的那些野蛮模特们丝毫没有一点文明的要素。
或者说,它们文明才怪了。
。。。。。。
“父亲,你要去哪儿?”
“莱茵。”
“……我也要去。”
“随你。”
奥格斯堡伯爵说着,看了眼面前一身戎装但才十六岁的儿子,而他年到中年,有了秃顶。
而那位,他曾经心爱的女孩,桑兰特娜·冯·霍亨索伦,还是年轻的,被凝结的时间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