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分啊。”
那个家伙抬手拍过艾维头,手上的力道顺带着把那灰色的头发带乱了。
“别动手动脚的!”
艾维叫着,一边往后退,一边护着自己的脑袋。
“你怎么来这儿?这里是……”
“来找国王路易十六陛下,”他这样说着,语气轻松。
“我是奉议会的命令的,来要求国王陛下同意《教士法》和宗教改革。”
他的个子不是特别高的样子,大概比国王陛下还要高点,但,艾维半仰着头却看不到他的脸。
他的脸被一团模糊的阴影遮盖着,分辨不清脸部的细节。
这样的场景,艾维以前好像也见过。
在那些梦里或是幻觉里,经常遇到……
应该是只背对着光的原因吧。
“知道《教士法》吗?”
他突然说道,像是打断了艾维脑子里的思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不是要见国王吗?快去吧,他今天的见客时间快结束了。”
“哈,不着急。”
他笑了笑。
“而且,我是代表着议会,是执行公务。还有,怎么说这个《教士法》呢?”
“不用说了。”
面对着艾维的拒绝,他好似没有听到那般,还紧跟着艾维的身后。
“你干什么?我喊侍卫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认识路,带我去见陛下吧,哈哈,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不好,你找其他人吧。”
“这儿我就认识你。”
“算了吧……这边走。”
艾维带着他去找国王陛下,而他像是自顾自地说着,对着艾维的脑后门。
“作为绝对王权和封建统治的支柱,天主教会的威胁不容忽视,于是在上个月教会财产国有化、信仰自由后,议会为节省开支、避免像阿维尼翁和孔塔-弗内森那样的罗马教皇干涉问题制定了《教士公民组织法》,我今天来就是来要求国王陛下去签字的。”
说着,这个家伙,展示了展示自己右手捏着的牛皮纸袋。
“法令大致三点:重新划分合并辖区和教区并削减教士数量、经费由国家财政支付禁止私自牟利以及所有教职由选举产生,向法兰西议会而非罗马教皇宣誓。”
“……你觉得你执行的下去吗?”
艾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你去过农村吗?这儿,是巴黎市区,而在几百千米开外的农村,贫瘠的土地上,数量庞大的教士们维系着广大民众的精神生活,国王陛下是在远处的父亲、而这些教士则是在近旁的父亲……就你们的第一点,会破坏当地民众的传统生活方式的。”
“哦,破坏就破坏吧,不破岂而后立?我只负责传达,具体的法令我还有资格去研究呢,相信我们议会的伟大爱国者吧。”
他说着,伸出了左手,艾维瞥见后,一个摇头躲了过去。
“说起来,你很了解农村,过去是农村人吧?”
“……差不多,在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
然后艾维就沉默着,他也没有再跟着说话了。
“看,前面就是国王陛下的书房,他现在应该在和米拉波伯爵谈话,你先等等吧。”
。。。。。。
“我尊敬的国王陛下,你不必把这些法案视为魔鬼,‘废黜所有特权等级,把他们融合为唯一的等级——公民’,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倘若那位黎塞留宰相知道了,也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劝说太阳王同意。”
“为什么?”
路易十六还是有些不解,比起他的曾爷爷,他在政治上的天赋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因为所有的特权阶级被唯一的公民阶级取代了,而这样——那些被贵族们分走的地方权利如今又重回中央,中央的权利比以往还要集中、还要强大,如此,黎塞留能不高兴吗?”
其貌不扬的米拉波伯爵不愧是能在大革命出去风生水起的人物,他的眼光足够地长远而明锐,透过前途迷雾、看透时间本质。
倘若波旁家族、路易十六一家能够把握机会,未尝不能达到甚至超过他曾爷爷。
。。。。。。
布列尼塔田间的雪花还没有融化,教堂里的信徒们在高声颂唱圣歌。
一个来自巴黎的执达吏闯进了教堂,他大喊着,用着巴黎人最骄傲的口音喊道:
“教士公民!给你这个,念念,待会儿我就要封闭这个迷信的场所!”
勒·鲁齐克神甫接过公告一看后,激动地对信徒说:
“国王路易十六陛下被捕!”
“什么?国王被捕了?”
老伯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声音被这如五雷轰顶的消息震得发抖。
“他叛国了!他活该!”
老伯爵的养女很是叛逆地说道。
“不,那只是疑似,没有证据!”
“奥地利前线已经发现了魔力痕迹的书信!”
“那也不一定就是国王写的。”
“一定是!会有证据的!”
她说完,便跑出了教堂,撇下了她的敬爱的父亲。
“嘿!你中什么邪了!”
老伯爵喊着,忍不住自己流下了鼻涕,一方的女仆见状递去了白手绢,搀扶着他离开了教堂。
等教堂的大门再次关闭后,勒·鲁齐克神甫对着信徒喊道:
“为我们神圣的国王路易十六祈祷!”
“教士公民!你对宪法宣誓了吗!”
执达吏大声呵斥道。
“我只服从主教大人,主教大人只服从神圣的教皇。”
“你是拒誓派教士吗!!”执达吏呵斥着,伸手指着他的鼻梁,“你知道拒誓的下场吗?!等着坐大牢吧!走着瞧!”
怒斥完后,这个执达吏便转身离开。
但愤怒的教徒拦住了他。
这些教徒大多是布列尼塔的农民,他们围住执达吏,揪着他的衣服,怒气冲冲道:
“好!可以!你叫唤完了吧?知道我们是怎么对待灾星的吗?我们会把他钉在谷仓的大门上!”
。。。。。。
“嘿,我又来了。”
“你已经这么说几次了。”
艾维看着又一次过来的那个家伙,伸出她的双手比划着。
“已经一双手都数不完了。”
“哈,但这次可……知道旺代-布列尼斯那儿的叛乱吗?”
“因为你们的大量征兵、征税?”
“有关系,但不全是,奥尔良、香槟那儿征的还要多,但依旧没有问题……可能就像第三次时,你说的那样,因为《教士法》……我要去旺代的前线督战了,祝我好运吧。”
他说完,就戴上了自己的三角帽,快步离开了王宫。
这可能确实是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艾维这边。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艾维突然想道:好像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主动说过。
一直用他、这个家伙不礼貌吧……
看他的背景身份,应该是个布尔乔亚吧。
‘布尔乔亚,愿主保佑你。’
虽然艾维并不信教。
“嘿!艾维,呆呆站在那儿干什么!快点准备走了!”
那位女仆长扯着嗓子打叫道。
。。。。。。
在逃亡神罗的颠簸马车上,玛丽王后感叹着:
“感谢旺代那些农民吧,他们的叛乱给了我们机会!”
玛丽王后说着,看着对面的丈夫,尔尔一笑。
“亲爱的,等到了维也纳,我能让我父王带着百万奥军横扫法兰西的。”
“……”
“知道旺代的农民怎么惩罚那些所谓的‘爱国者’吗?那些被俘的爱国者都会被剁去双手、钉在木桩、活埋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