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工人被敌人的优势力量镇压下去了,但是并没有向他们投降。
工人被击溃了,但真正被打败的是他们的敌人。
暴力取得暂时胜利的代价是:二月革命的一切幻想和空想的破产,一切旧共和政党的瓦解,法兰西民族分裂为两个民族即有产民族和工人民族。
三色旗的共和国今后只有一种颜色,即战败者的颜色,血的颜色。
它成了红色共和国。
二月革命的最后一点正式的残余物——执行委员会——已像幻影一样在严重事变的面前消散了;拉马丁的烟火变成了卡芬雅克的密集的炮火。
这就是Fratrenite,就是一方剥削他方的那些互相对立的阶级之间的博爱,这就是在二月间所昭示的,用大号字母写在巴黎的三角墙上、写在每所监狱上面、写在每所营房上面的博爱。
用真实的、不加粉饰的、平铺直叙的话来说,这种博爱就是内战,就是最可怕的国内战争——劳动与资本间的战争。
在6月25日晚间,当资产阶级的巴黎张灯结彩而无产阶级的巴黎在燃烧、呻吟、流血的时候,这个博爱便在巴黎所有的窗户前面烧毁了。
。。。。。。
“只有意志薄弱的胆怯的思想家才会这样提出问题。
资产阶级社会条件本身所产生的冲突,必须在斗争中加以解决,靠空想是消灭不了的。
不掩盖社会矛盾,不用强制的因而是人为的办法从表面上制止社会矛盾的国家形式才是最好的国家形式。
能使这些矛盾进行公开斗争,从而获得解决的国家形式才是最好的国家形式。”
“——这就是马**先生对于六月革命的看法。”
布尔说着,又喝了一口小酒,接着补充着:
“当然,我说的只是一部分,你可以去看马**先生的《关于巴黎六月起义的社论》,刊发在《新莱茵报》上,但过了这些年,应该以及被整理了。”
“嗯。”
坐在对面的奈娅点着头,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下了《关于巴黎六月起义的社论》的名字。
“帝国理工我不清楚,但牛津、剑桥都是激进主义思想的温床,虽然28年后全欧罗巴的大学都严管了,但……大不列颠的官僚,大家都懂。”
说着,布尔轻轻笑了下,耸了下肩,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些酒。
“大学生啊,接受着最顶端、最先进思想的他们,28年时的维也纳他们就是冲在最前头……哈,是不是扯远了,继续万国之春。”
“没事,什维克先生,按你的节奏来。”
“哈,什维克,不用这么见外,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布尔……”
布尔说着,他想起了什么,想要开口,但迟疑一会儿后,还是把这话吞下去了。
“好的,布尔先生。”
“……算了,让我们继续说吧——”
“巴黎的六月起义只持续了几天就被残酷镇压了,当一切都结束时,由卡芬雅克组织领导的军队和警察已经杀死了至少一千五百多名起义的工人,将近一万两千人被逮捕,事后更是清算了数万人,又至少三分之一的人被流放到了阿尔及利亚……”
“阿尔及利亚,就像大不列颠的乌干达、巴哈马或是以前的澳大利亚,在北非,不是一个好地方。”
布尔说着,他拿起酒杯,用那些威士忌来压抑心中的感慨。
那些死去的人虽然大多布尔都不认识,但……
“哎……”
布尔轻叹一声后继续说着。
“整个2128年万国之春,在巴黎的六月起义中达到了顶峰,但至此后转向了失败,那些欧洲各地的保守派们展开了反击。”
“先是哈布斯堡的鹰犬们在捷克血腥镇压了布拉格起义的学生,然后在伦巴第-威尼西亚,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意大利民族主义者和撒丁王国的志愿军,抱着和平谈判拉德茨基打了一个绝妙的反击。”
“说起来,不得不说,拉德茨基是真的厉害,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骑马上阵……哦,对了,奈娅,你喜欢听音乐吗?”
“还行吧,又是会听听。”
“《拉德茨基进行曲》,就是在拉德茨基打胜仗后,施特劳兹献上的。”
“一首老保曲。”
“嗯。”
“哈,我还不知道呢,只觉得旋律很欢快。”
奈娅说着,微微笑着,嘴角轻轻扬起。
那笑容如春水般柔和,一时让布尔稍稍楞了神。
“咳咳……”
布尔咳了几下后,继续说着。
“然后,是逃到林茨的特蕾莎,组织了大军反扑维也纳,在十月,哈布斯堡的鹰旗飘扬在了维也纳大学前染血的街道上,二十五为被捕的起义领导者均被处决。”
“呵……感觉镇压十二月党人的彼得三世像是开了坏头,在巴黎、在布拉格、在维也纳,军队都先用大炮炮轰起义人群……接着就是匈牙利。”
“作为哈布斯堡家族庞大版图不可缺少的部分,匈牙利共和国不得存在,在特蕾莎派去谈判的战争部长被那些马扎尔人处以私刑身亡后,奥地利向匈牙利共和国宣战了。”
“虽然只是起义军不是职业军队,但,这是奥地利,腐朽落伍的军队体制面对着高昂的民族主义者寸步难行,不过,在伙同俄罗斯后,俄奥联军踏平了布达佩斯,摧毁了匈牙利共和国,不过,特蕾莎在事后清算时留了一手,据说,这一手会是一个名叫多瑙河联邦帝国的现代化帝国,一个彻底解决民族问题的方案,不过,我看现在够呛。”
“然后就又跟法国有关了。”
在这个点上,布尔停顿了一下,又喝下了一口酒,又看了一眼时钟。
快十一点了。
现在这个点正是酒馆这类场所最活跃热闹的时候,但帝国理工下属的这个酒馆却除了奈娅和布尔就没有其他人了。
跟旁边的大丽花酒馆是天壤之别。
“在法国,拿破仑一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这个在英国做过公务员的瑞士人能当总统甚至是皇帝,离不了那位。他的当选可以说是法兰西人对重回巅峰的期望。”
“我记得谁说的,‘保守派更害怕人民胜利,而非波旁军队胜利’。”
“教皇庇护九世因为开明的改革,被视作一个未必可信的自由主义的榜样,但随着激进运动的加剧,失态逐渐失控,然后教皇又又一次逃出来了罗马,找来了法国的救兵。”
“哈,作为能跟奥斯曼结盟的天主孝子,法兰西难得一次真正孝顺了。在路易的授意下,近卫军登陆罗马,在2129年的新年前碾平了罗马地区的革命,整个2128年万国之春就这么落幕了。”
“那普鲁士还有德意志呢?”
奈娅突然问道。
“哦,我忘了。哈哈,酗酒的错。”
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布尔继续讲述着。
只不过,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本只是讲述巴黎六月革命的故事,结果扯了这么远。
“普鲁士可以说整个运动中把握的最好的,腓特烈及时的退步,保证了柏林不被撕裂,然后已退为进,在《普鲁士掷弹兵进行曲》中,被国王和保守派意识渗透的《钦定宪法》出台取缔了那些自由主义者们梦想中的宪法,在赫尔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做作下,普鲁士的自由主义运动彻底破产。”
“说起赫尔斯,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不知道他的故事吧。”
“什么故事?”
“他与那位被凝滞时间禁锢的普鲁士王女的故事。”
“那位……桑兰特娜?”
“嗯,又空再跟你说说吧,就当是闲谈。”
“然后,在稳定了国内或者说是柏林后,普鲁士的革命可以说结束了,但普鲁士没有止步于此,一面腓特烈借势改革,一面对外输出,让北德意志关说同盟更加牢固、让法兰克福议会走向解散。”
“对了,那个说说的‘普鲁士看似在和平中重塑了一具自由民主的躯体,但其内部流淌着的,还是军国主义容克们的脏血。’,是马**先生吗?不记得了。”
“……是不是扯远了啦,我们不是在聊六月起义吗?”
“六月起义,被第二共和国定性为暴动,死去的起义工人几乎得不到利安能干好的安葬,镇压者们则被称为英雄,就像是安纳克里昂的那次一样。”
“安纳克里昂……”
布尔嘀咕着,又喝了一口酒。
“用马**先生的话,就是——”
“有人问,难道我们对那些在人民的愤怒面前牺牲的人,对国民自卫军,对别动队,对共和国近卫军,对现役军人不流一滴眼泪,不叹一口气,不发一言吗?
国家将关怀他们的孤儿寡妇,法令将颂扬他们,隆重的殡仪将送他们的遗体入土,官方的报刊将宣布他们永垂不朽,欧洲的反动派将从东方到西方到处赞扬他们。
但是平民则受尽饥饿的折磨,遭到报刊的诬蔑,得不到医生的帮助,被“正直的人”叫做小偷、纵火者和流刑犯;
他们的妻子儿女更是贫困不堪,他们的那些幸免于难的优秀代表被放逐海外。
给这些脸色严峻阴沉的人戴上桂冠,是一种特权,是民主报刊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