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布尔先生,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平时都在干什么?”
“啊?”
布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奈娅的话,愣了一下。
“就是,你有工作吗?”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呢。”
“那是做什么的……那个,我有些好奇……而已。”
奈娅问着,语气似乎有些扭捏。
‘呵,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啊。’
布尔心里想着,嘴上说着:
“在伦敦总工会下属的部门做文职,日常的工作就是复印各类宣传文书、组织工人纠察队……但对我来说,在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哦……那很忙吧。”
“还行,也就那样子,如果最近要搞罢工那是挺忙的。”
“哦。”
“罢工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每个工人都有不同的需求,积极罢工的只是少数,多数是沉默的,而我们要做的是一边做思想工作并给予他们补偿,一边对那些坚持上工的工贼和资本家们招来的新员工施以暴力。”
“暴力……”
奈娅轻轻念动着这个词,而布尔注意到了奈娅闪动的神情,自然也猜到了奈娅她在想什么,喝下一口黑啤后,又补充道。
“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必要的暴力是必须的……当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工会,至少是我在的这个部门是有对工人家庭收入、困难的调查与收录,但很多时候的情况是,敌人的拳头就要打到眼前了,我们没有功夫去分辨哪个拳头是该打出的,哪个不是。”
“哦……是我太天真了。”
“嗯。”
布尔哼着声,点着头。
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响着奈娅的那几声清脆甜美的“哦”声。
他毕竟还是一个三十不到的男人。
他轻咳了几下,扫去这些念头。
“但你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们还多了,这个社会远比你想到复杂,那怕是最高超的机械工程师都不可能用齿轮和蒸汽模拟出来……哈,说起来,你想知道我今天听到了什么嘛。”
“什么?”
面对着奈娅的询问,布尔没有立刻回答,他卖了个关子,又喝上一口小酒润润嗓子,而后才婉婉到来。
“是关于工会主席,萨默尔的,我给他送文件时有听到的,我们的伦敦总工会主席,大不列颠工人党党员,议会成员这样跟着他的同僚说着‘工人,工人?老是那些工人的,管他*妈的什么工人!还要不要我们的领导。’知道这表示什么吗?在他们眼里,只要他们在这么高的置上,不管是什么颜色,都叫**主义。”
“所以,马**先生现在在清洗批判吗?我看了他的那篇文章。”
“应该是吧,现在那些巴枯宁分子们在搞宗派分裂,不制止的话,会分裂第一国际的。”
布尔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
“那个……那个,让-由塞德,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第一国际驻巴黎的代表,在六月革命被镇压后,他也被开除出来了联盟,只是,可惜,这毫不影响他在第二共和国议会的地位。”
“第二共和国?”
“哦,瞧我这记性,拿破仑的侄子称帝了,第二共和国没了,现在是法兰西第二帝国。”
“说起来,布尔先生,同志的腐化、分裂,确实让人痛心疾首又勉为接受。”
“还行吧。”
布尔说着摆摆手。
“我跟让-由塞德那家伙不熟悉,也谈不上什么痛心疾首,只不过,很令人人感概——先锋队的腐化,革命-发展-腐化-再革命,就像是封建王朝的兴衰规律一般。”
布尔说着,用了“先锋队”这个词,这个他心爱的艾维提到。
她说,她可能没有能力解释好这个词,可能未来会有人详细阐释并加以实践。
“嗯,是的,是因为人性吗?”
奈娅没有纠结“先锋队”这个词,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知道,我不知道。”
就像是当年的艾维一样,布尔现在也无法回答人性论的问题,他的学习告诉他没有所谓的人性,但实践告诉他,人性不可忽视。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懂那些理论的事。”
说着,布尔抬头看着奈娅,这个跟艾维截然不同但又能给他些许感觉的少女。
他的那颗死灰般的心有慢慢跳动了起来。
“明天有功夫吗?咱们,一起去大英博物馆转转?”
布尔小心翼翼地说着,试着邀请下奈娅。
“不好意思,我明天上午补节制图,下午有大物,晚上是我们学校的罗斯汾博士要给我们做线代讲座。”
“哦,这样啊……”
“不过,我后天有空,到时候咱们可以去。”
。。。。。。
在一起去过大英博物馆后的第二天,布尔推开斯卡布罗404号的房门,准备去上班时,他注意到门口的花坛边缘压着一小块石头。
好像是为了防止在雾霭中被忽略了,石头上还被施加了荧光魔法,在灰蒙蒙的环境里亮着闪亮的橙黄色光芒。
再仔细看看。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像是被压在下面。
看着它,布尔蔻尔一笑。
‘应该就是奈娅做的。’
虽然奈娅是学机械的,但这些天的相处看来她也能算是一个充斥艺术气息的文学少女。
这样像是那些浪漫文艺作品的行为,布尔想到了以前的自己,他也给艾维这样做的,也确实浪漫温馨。
只是,往昔已逝。
“……”
布尔从石头下抽出了纸条,把开。
几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奈娅在邀请他明天晚上八点去漫步泰晤士河河畔。
“没问题。”
布尔轻声嘀咕着,他接受了奈娅的邀请。
“这算不算是约会呢。”
想着,布尔将纸条再次叠起,放进了口袋里,然后继续去往伦敦总工会的办公楼,做做那份工作。
今天的雾霾很是严重,将近七点的样子,但外面还是昏暗的。
那些黯淡的路灯勉强照亮了附近的一小块范围。
在茫茫雾霭的深处,有电车车轮的吱呀声和马匹的嘶鸣在回荡。
倘若一个不注意,就很有可能被飞驰的马车撞到。
不过,即使这样的天,伦敦的蒸汽机依旧不会停下。
“我算是违背了跟艾维的誓言吗?”
在拐过一个路口后,这样的声音突然在布尔的脑海里响起。
“……”
那个灰色头发,常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女仆似乎隐约浮现在了前面的雾霭中。
女孩似乎在注视着他,也在对他微笑着。
像梦里一般。
“……我是不是被车撞了……不,不是的。”
布尔摇着头,眼前女孩的身影就消了。
这只是布尔的一场错觉而已。
而不是那些梦。
布尔这样想着,走进了总工会的大楼里。
明天晚上,布尔将按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