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艾维那么说了,布尔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当可口的食物顺着食道滑入胃时,布尔想到了那个在他面前死去的黑皮兽人。
当温暖的水花从头而下时,布尔想起来了塞纳河的冰凉。
当布尔一步一步踏着楼梯,走上二楼时,恍惚间,他仿佛又来到了那片血腥的街垒。
布尔有些疲倦地躺倒在了松软的床上,在昏黄烛光下,他又仿佛跨越时空,穿越到过去。
那个神秘的女孩又出现了,像是那些故事里邪恶的吸人精气的魅魔。
她会是梦里的魅魔吗?
没有山羊角、没有竖条状的瞳孔、没有一对小翅膀和带着爱心形状的尾巴。
她只是一个身材像是艾维,也穿着一身黑白色女仆装,也有着一头灰色头发的女孩子。
“哈。”
布尔轻笑了一声,他想起前些日子艾维跟他说过的东西。
在前大航海时代,在那位以雷霆击碎黑暗的女法师戴上船长帽前,女性被视作为不祥的因素。
因而船上没有女人,于是饥渴的船员将目光投向了床上饲养着的山羊。
当船员和山羊欢快互动时,被其他船员发现时,他们会说,是山羊魅惑了它。
因而故事绘画里的魅魔都是长着山羊角,眼瞳像山羊那样竖条形。
“呵呵。”
布尔又轻笑了下。
那个女孩不会是魅魔。
那可能是自己对艾维的幻想。
布尔回想着那些真实的梦境,那些虚幻缥缈的身影。
想象着那个不知面容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
柔弱、娇羞、语气纤弱而软绵绵,每次说话都酝酿着害怕的韵味。
与冷淡细腻的艾维有些区别。
而且口音上似乎也有些不同,那股奇怪的音调跟艾维带着点安纳克里昂味道的口音有些差别。
“……哎。”
布尔,又叹着一口气。
他打算再拿瓶酒喝,但,他在床上动了几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就这么躺着吧……本来酒就不多了……省点花……给艾维留着点……”
今晚,布尔又失眠。
和往常一样,因为在想着那个神秘的女孩。
“……”
“我真是……”
“白天跟艾维……晚上想着另一个女孩……”
“……”
“……”
“……”
“……这事情是不是该做个了断?”
“……”
“……”
“……”
“想办法,再进入那个梦。”
布尔自言自语着,回应他的,只有静悄悄的房间和昏黄的烛光。
。。。。。。
“嘿……大……大哥。”
在某天,在四号码头上,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光头,轻轻拍着布尔的肩膀,语气谦卑地说着话。
“……”
“大哥……”
“什么事。”
布尔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最近,他因为在想那事,一直都没有睡得好。
九月末的凉风轻拂着,能让他的头脑稍稍清醒些、
“哦……那个……大哥……”
好像是前几天,布尔展现出的能力把这个健壮的光头吓住了。
也可能只是这个糙汉子不善于用着求人的语气。
“你缺钱吗?”
“……”
“我们……协会那儿……有些能赚更多钱的委托……”
“冒险吗?不了。”
布尔知道那些能赚钱的委托什么。
探索中美洲雨林、寻找玛雅水晶骷髅头、寻觅尼罗河源头、绘制刚果雨林地形……
虽然抗疟药奎宁被发明出来了,但雨林的危险依旧,那些高酬金的委托几乎是得不偿失。
布尔也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非洲雨林那些要命的地方,他去了一不小心就回不来。
他还不至于为了那点钱同艾维永别。
“不……不是那些老掉牙的委托。”
光头说着,摇着手,轻轻拉过布尔的肩头,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光头轻声跟着布尔说道:
“去当佣兵。”
“……”
“伦敦的冒险家总协会有这个渠道,赚的是这个数字……”
说着,光头还张开了手掌,比了个数字。
“金英镑。”
他又补充了一句。
“……要去哪儿?”
布尔问着,他想起了那天,艾维为了房租有些发愁的面孔。
或许,作为男子汉,他应该在这场没有表明的恋爱中担起更多的责任。
“看现在哪里在打仗……”
光头,这样说着,不过,他没有想打什么谜语。
“东方……*清。”
“……”
“他们爆发了一场内战,叛军占据了他们大半的南方。”
“……”
“*清的一些个地方官僚通过传教士与协会联系,表达了想要雇佣几只洋枪队的想法。”
“……”
“他们私下里跟我们说,这是他们的两江总督授意的……大哥,绝对靠谱的!”
“……*清。”
布尔念叨着这个古老的东方古国。
“挺远的。”
“嗯,要几个月。如果您有打算可以找我,也可以去协会,我们很需要实力强劲的人,薪酬的话是按……”
光头想说什么,但布尔伸手堵住了。
“轮船要从泰晤士港出发,穿过英吉利海峡,经过比斯开湾、沿着西非的向风海岸、然后绕过好望角,经过马达加斯加岛后,穿过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国海……对吧。”
“嗯。”
“太远了,我没兴趣。”
“但,酬劳可以按……”
“我说了,我不去。”
布尔强硬地说着,远离了这个光头。
或许,布尔也想赚很多钱来改善生活,但他不想离开艾维。
在经历了巴黎街垒和之后恐怖的追杀搜捕,布尔现在只想要好好过着生活。
将过去隐藏,直面美好的现在。
因而,那个梦中的女孩,布尔想要与她做个了断。
。。。。。。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被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里回荡着。
脸上被扇的位置传来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谁能想到,那双细嫩的小手,在布尔说话时,能打出这么重的力道。
布尔也不再纠结她有没有用上什么魔法,现在更重要的是,让今晚和平地结束了。
在蜡烛光影摇曳间,布尔看到身旁的女孩正泪眼婆娑般地望着他。
不过,女孩说是泪眼婆娑,但她的眼角没有泪珠涌现,现实一个不会哭泣的瓷娃娃。
但,她的神情却是哭泣般的。
刚刚扇他的小手现在还紧紧攥着,紧贴着洁白的连衣裙。
她像河豚般鼓着脸,模样很是让人怜悯。
布尔算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艾维,上次是在拉马医生逝世时。
良久,她才张嘴说着,语气发着颤抖:
“布尔,答应我,答应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