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一抹晨曦映在岳澜城高大的城墙上,随后像是收到了信号,缕缕炊烟从各处人家窗户缓缓飘出。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对身处玖国国都、生活富足的百姓来说,这习惯也早已深入骨髓。
即便是各家权贵。若是睡早了或是起晚了,也大多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不过在这座城中,或许唯有那一家,是没有这种习惯的。
在最靠近皇宫那寸土寸金,甚至有价无市的地段,一间破烂房屋,被两座恢宏的宅院夹在了中间。
若不是房屋上写着‘国师府’三个大字,旁人怕是会以为这其实是一间凶宅。
好在岳澜城的人早已习惯了这副光景,只是看了眼是否有人从里面出来,随后便继续手上的活计。
当然,也有好事之人设下赌局,就赌何时才会有人从其中出来。
“今天还是老样子昂,猜猜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出门,输得人请大家去下馆子!”
“我觉得今天都不会出门。”
“我赌日上三竿!”
“我赌日中!”
“我赌黄昏时分!”
“我也赌黄昏时分!”
“好嘞,买定离手…”
坐庄那人话音未落,古旧房门被推开时产生的刺耳声音,便将他未成型的话语给打断。
接着从烂屋中,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
但仔细一看,那人哪里是什么老者,只是凌乱的胡须与长发,遮住了他俊美的脸庞,才让他看上去像名老者。
“噫!我中了!你们欠我一顿饭,别想以账抵账嗷~”
“嗨,一顿饭而已,今晚来我家吃,你嫂子亲自下厨!”
“有没有搞错啊,我们无冤无仇,你就这么对我?”
李琼语瞥了眼街道上相互揶揄的几人,倒是没对他们以自己为赌局感到生气。
他随手挑过挂在玄关的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就朝酒肆走去。
城东的兰江坊前些天才去过,城西的常月阁酒水太丝润,没啥酒劲,城南的裘金楼倒是不错…
李琼语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可还没能作出决定,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一处酒馆前。
他并未确认这是哪家酒肆,既然到了这里,那便随缘。
“小二!给我来两壶你们家最好的酒,顺便把这葫芦装满。”
“得嘞,国师大人您先坐着歇息会儿,我这就为您取酒来。”
店小二接过李琼语手上的葫芦。
不消片刻,店小二一手提着两坛好酒,一手提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葫芦走了出来。
李琼语没有付钱,拿着酒就往外走,店小二见此也没有阻拦。
反正女帝陛下说了,国师大人的一切开销,随时可以去找户部报销。
况且他们能像现在这样过上富足的生活,多多少少都沾了点儿这位国师的光,又怎么会去找他要钱呢?
“国师大人,难得见你起这么早啊,要来我家坐坐吗?”
走在路上,李琼语突然听到有人向自己打招呼,循声望去,发现是常常会给他送来吃食的申屠户。
自从他治好对方的肩周炎,申屠户就时不时会送些品质极佳的猪、羊、牛肉来。
虽说曾经他不怎么需要吃东西,这些肉一直堆在仓库里没怎么动过。
但最近以及未来的一段时间,确实是得麻烦对方多送点儿肉来。
“送肉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话说您今天起这么早,是准备上早朝吗?”
“那倒不是,而且说白了朝会这种东西,早上去是早朝,午饭后去是午朝,到了晚上就是晚朝,不过是换了种说法,明明没必要纠结于早朝。”
申屠户哑然失笑,他怎么忘了,这位国师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古怪。
李琼语的想法与常人不同,常常会说出一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话。
而且不仅是言辞奇特,他的举止也让人无法理解。
堂堂一个国师,久住于陋室,不曾领取俸禄,除了偶尔会小酌一杯,几乎不曾见过他有别的欲望。
再加上他邋遢的外表,久而久之,便被人们称为‘疯国师’。
当然,普通百姓其实也只是跟着喊,他被叫作疯国师的真正缘由,估计就只有当今圣上知晓了。
“国师大人,您还是去跟朝中的官员们唠吧,我一粗人又不懂这些,那就先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媳妇该收拾我了。”
“行,那你慢走。”
瞧见那申屠户走远了,他从路旁的树上掰下一根枝条,随意修剪一二,将沉重的酒壶挂在上面。
说起来,我好像有些日子不曾进宫了,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
择日不如撞日,李琼语停住了往回走的脚步,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守门的禁军望见他的身影,赶忙打开了大门,生怕耽误他哪怕一点儿时间。
犹如散步一般,在宫内晃悠了大概两刻钟,李琼语总算是走到正殿附近。
“…祁国使者到!”
他远远便听见了大殿内传出的宣告。
早朝时接见外国使者,虽然不多,但不是没有,并且一般都是有大事发生。
但这和他没啥关系。
“陛下~!我提了两壶好酒过来,您要不要陪我喝两杯?”
李琼语一脚踹开殿门,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满堂文武大气不敢喘一个,唯独祁国的使者不晓得他的底细,还以为是悄悄溜进皇宫的乞丐。
“陛下,恕我直言,您皇宫的守备,是否太过松懈了,连此等不入流的货色都能混进来。”
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女帝,见此情形非但没有阻止,还起了一丝玩心。
“特使阁下所言甚是,看来确实是我疏于防备了,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
大殿内的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得罪女帝,最多是抄个家就算了事,可得罪了李疯子,到时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站在前列的一名文臣出来解了围。
“国师大人与陛下不要再戏弄两位特使了,国师大人若无要事,还请不要扰乱早朝秩序。”
“得嘞~”
祁国特使虽惊异于李琼语的身份,但在回过神后,原先还恭敬的态度逐渐轻蔑。
“尽管听说过贵国国师放浪形骸,却不曾想过是这样一位人物,看来贵国也不过如此。”
“嗯?这么说,阁下很勇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