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只是那么简单?!见特使身影消失,殿内的众人无不感叹他的好运。
但凡李琼语的心情稍差一点,这就绝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
往小了说,所有跟随着前来的随从,高挂城楼三天都算给他们面子。
若是恰好因去的酒肆卖完了酒,心情有些烦闷,那么先前提出的战争,也将不再是所谓的威慑。
除了女帝陛下,没人能捉摸透他那多变的性情与举止。
就好像今天,看似随意地挑选了个时间前来早朝,却巧合般地遇上了祁国使者。
乃至于提前对各军下令,从周遭几座城抽调了十万兵士集结与皇城,专门在今日擂战鼓。
要说他是随性而为,谁信?
“都在这儿站着干嘛?今天应该没有别的事要单独讨论了吧?”
“报国师大人,玉江省下的桐山县…”
“不就是一场小洪灾,又不是第一次遇上,哪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缺什么物资,直接向别的地方要,如果每次都要向陛下请示,等到旨意下来,百姓早就饿死完了。”
“还有,物资运输给我盯紧点,谁敢对救灾的东西出手,不用上报,当场斩了便是。”
“微臣明白。”
“还有下一个吗?”
李琼语视线扫过众臣,见无人应答,他便大手一挥,宣告了一句早朝结束。
“既然无事上奏,那就全员退朝吧。”
终于得以离开皇宫,那些拿了祁国特使贿赂的官员,皆是心中暗喜,以为躲过这一劫。
然而李琼语又怎会放他们安然离去。
“收了祁国那个蠢货好处的人不着急走,都给我自觉去门外跪着,蠢货兄什么时候爬上来,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起来。”
“还要让他明天来国师府找我,顺便帮我带句话给他,‘弱小不是罪恶,傲慢才是’。”
他提着两壶酒,从另一个方向走下台阶。
而几名官员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被阶梯遮挡,女帝陛下也一言不发地往后殿走去,侍女侍卫们紧随其后。
只消片刻,原先摩肩接踵的正殿,顿时空旷了许多。
此刻还留在正殿内,全都是直接或间接放祁国特使进皇宫的人。
哪怕这里仅剩下他们几人,就算不跪,按理来说也没人能知晓,可他们依然十分老实地跪在台阶前,一动不敢动。
……
李琼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酒盏,对建成不久的庭园熟视无睹。
偌大的宫苑中,近看眼前一汪湖水似镜,遥望远处一片松林如墨,苑内百花齐放灿若银河,抬头碧空白云皓若烟海。
可惜此番美景却夺不去李琼语的目光,只因这景致远不及他所等之人的万分之一。
既然终究是要欣赏更美的事物,那又何必让这番景色变得普通呢?
“与其在凉亭中干坐,不如随处逛逛,这里是我请了数十名工匠一同设计的宫苑,你以前用的‘看腻了’的这个借口,现在可不管用了。”
欧阳竹曲踏着莲步,款款走进凉亭,并拿过酒壶,自顾自地在李琼语对面放着的酒杯中,倒满一杯佳酿。
“陛下。”
李琼语莞尔一笑,态度中再无朝堂之上时的那种目中无人。
“虽然没有看腻,但也是看过了,又不是百观不厌的景色,世事都需节制不是吗?”
“看过?你何时看过了?自宫苑建成以来,你进便一次皇宫也没进过。”
“没进宫,不代表我没看过。”
“可宫苑在皇宫中,设计图纸也从未带离过皇宫,你不入宫,又如何看过这处宫苑?”
“看过就是看过,哪有如何看过这种说法?”
他为自己的酒盏中添上一杯,随后一饮而尽。
欧阳竹曲早已习惯了,他时不时会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说辞,因而并未深究。
“说起来,前段时间大臣们在催促朕建立后宫,说是玖国不能没有储君,你是国师,在后宫这事上有发言权。”
“陛下在及笄之年登基皇位,寻常女子在这时便开始谈婚论嫁,而如今已过去十余载,即便是陛下,也是时候考虑纳后宫了。”
听了他的答复,欧阳竹曲眉头轻挑,指尖撩拨着如瀑布般披散的银发,似红玉髓的眼瞳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幽怨。
“可要纳后宫,至少得先确定正宫才行,只是我心中正宫的人选,似乎不太愿意搭理我呢~”
李琼语再度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仿佛没注意到她的视线。
“正宫无法确定也无妨,大不了禁止侍女进入后宫,就算是陛下不常打理,致使后宫积欲成疾,也不过就是出现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只要不知,即六根清净。”
“……”
欧阳竹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学他一样将杯中美酒饮尽。
“算了,现在暂且先不谈这些,你今天进宫,应该不光是为了祁国特使吧?那个跳梁小丑,随便交给一位大臣就能轻松处理好。”
“陛下英明,其实我今次前来,是希望递交辞…”
刚把一个‘辞’字说出口,欧阳竹曲立马出言打断。
“之前就说过了,想都别想,即便是单纯的卸任,对玖国来说都是天大损失,除非你能完成我提出的两个条件。”
“之一。”
李琼语补充说道。
“成为帝夫这件事,我一秒钟都不会考虑,还望陛下死了这条心吧。”
“那就老老实实培养个继承人出来,不求能力有你的一半,有十分之一足矣。”
“那这个简单,我已经找到有能力继承我衣钵人了,不过她年纪尚轻,还需要些时间历练,大概一年后应该就能满足你的要求了,所以我特意提前来递交辞呈。”
“你真的打算卸任吗?这玖国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不再考虑一下?”
“这就是我深思熟虑过后,最终做出的决定。”
看着李琼语递过来的信封,欧阳竹曲身躯明显变得僵硬,倒酒的手微微颤抖,不经意间洒落在了持酒杯的手上。
冰凉的烈酒剥夺她手指的温度,然而手再怎么冷,也不如她的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