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喔,来了。”
通讯系统的另一头瞬间充满紧绷的气息。能够感觉到有几个人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不知这是骨灰级老兵的经验所致,还是受到临战时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所影响。
隆隆炮声透过同步,在耳边炸裂开来。
通过通讯系统常回来的声音,上官元仪意识到此刻在前线,第二中队已经陷入了激战。
鏖战正酣,第二中队一面消除歌利亚的红色光点,一面推进战线。
到目前为止以前都还算顺利,上官元仪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关注着屏幕上实时更新的战况。
“没想到,费尽心思找出来的地图,竟然会派上大用场了。”
上官元仪一边思索着一遍盘算着战后如何将现在手中的这些地图识别入终端的数据库,随后共享给第二中队。
此刻前线上,第二中队派遣第一小队穿过战域内的原生林,绕到火力强大而机动、防御薄弱的反战车炮兵型前面并加以歼灭。
顺便将近距蟋蟀和军马的混合部队诱导进原生林中,反覆分化敌方兵力后各个击破。
在障碍物较多的森林里,无法灵活转向的战车型机动力大打折扣,射击范围也大幅受限。由于空间不足,迫使「军团」分散成小规模部队,也失去了压倒性数量的优势。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战斗过程似乎轻松写意,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此时也险之又险地闪过了炮弹的一架索玛战车正飞速穿过树林,准备冲向军马的左侧面。
驾驶那台索玛战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和上官元仪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的夏晴。
上官元仪没来由地窜过一阵恶寒。军马所待的位置太反常了。从其他敌机的位置来看,那家伙不该待在那里才对。他们平时总是保持在彼此火力能够照应的距离内,可是那个位置已经超出范围了。
她连忙确认行进方向。在战域地图上有着明确标记,看起来似乎埋藏着什么的那块区域,可是恐怕毫不知情——
“不能往那边走,郁金香!”
“咦?”
这声制止来得太晚了。
代表<郁金香>的光点,在雷达地图上不自然地停下了。
“……!居然是……湿地……?”
坐在猛然静止下来的座机当中,夏晴甩甩头发出呻吟。透过荧幕中的影像,可以看见座机的两只前脚有大半陷入地面之中,在昏暗的原生林里看起来像是一片小草地的地方,其实是湿地。这是接地压力极高的索玛战车不擅于应付的松软地质。
往后退的话应该能够脱身。做出判断后,她重新握紧两边的操纵杆——
“郁金香,快离开那里!”
她听见辛的警告而抬起头来,<郁金香>的光学感应器也随着视线上移。
军马,就在眼前。
<“…啊。”
两者之间小于战车炮弹的最低起爆距离,所以战车型选择挥动前脚攻击。冷漠而残酷,就像无情的齿轮不顾夹在其中的人如何哭喊,依旧毫不留情地将其碾碎一般。
“不要……”
这道声音是如此无力,像个快哭出来的小孩一样。
“我不想死……”
随着低沉的机械作动声而起,巨大的腿部飞速推动高达50吨的重量,将<郁金香>猛力横扫出去。
接合处相当脆弱,只要受到一定程度冲击就会连同内容物一起被撞飞,这个被中队队员蔑称为「断头台」的掀盖式座舱,正如其别称一般整个飞了出去。
哑口无言仅维持了一个瞬间,怒吼和悲愤便交错在通讯网之中。
“郁金香?————该死!”
“双子星,我去进行回收,给我一分钟!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
阿瑟回话的声音十分平静。就像是冬夜冰封的深邃湖水一般。
“七叶树,不准去……那是诱饵,它在等我们过去。”
击毁夏晴的索玛战车的军马还潜伏在附近。
拿负伤的战友作为诱饵,射杀试图前来回收的敌军,本来就是狙击手的常用战术。
丽奈不发一语,发泄似的猛力捶了仪表板一下。
按常理来讲,接下来,丽奈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发射五七毫米榴弹,将夏晴及其周围化为一片火海。
“郁金香战死。七叶树前去援护第四小队……敌方残存兵力已经不多了。在郁金香留下的缺口遭到突破前收拾干净。”」
“收到。”
回应虽然带着悲愤,却依旧保持一定的冷静。无论是同伴在眼前被炸飞的光景,或是突然消失的友机光点,身为「代号者」的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哀悼必须留到战斗之后,否则就只能等着一起变成尸体。靠着这种令人作呕的理性思维,他们才能舍弃感情,保持必要的冷静。在适应了名为战场的癫狂之后,他们也从人类化为近似于战斗机械的存在。
这一次,阿瑟并没有打算放弃。
此刻阿瑟驾驶着战车,在卸载履带之后,启用了轮式悬挂系统,随后驾驶战车径直冲入了刚刚夏晴失去讯号的地方。
躲在树林中的歌利亚此刻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不过还没有来得及开火,而阿瑟也逐渐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驾驶索玛战车,转动主泡台,两发炮弹射出,命中了正在外围担当警戒任务的歌利亚。
在击退了歌利亚之后,阿瑟急忙调转车头冲到了一旁夏晴被击穿的那台索玛战车前面,随后又驾车去看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仅仅一个呼吸,只停顿了一刹那的四足机器大军,又踏着毛骨悚然的沙沙脚步声,再度潜行于绿荫的幽暗之中。
宛如在冥府之畔的昏暗中徘徊,为了替死去的同伴找个引路人,绞死一切活物的亡者骨骸一般。
之后没花多久时间,歌利亚部队便全军覆没了。并不是中途撤退,而是如字面上的意思,片甲不留。
这份战果似乎也体现了生存下来的处理终端们的意志,让蕾娜感到十分痛心。
就在前天,一想到前天那个人自豪地谈着流星雨的点点滴滴,一股懊悔之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