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亡者没有坟墓,没有墓碑,没有任何对逝去之人哀悼的任何仪式。
这看起来可能是不合情理的,不过这似乎是<哨兵>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
且先不论在恶劣的战场环境下,完整收殓同伴尸体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场艰难的,凡尔赛区内的军官们也不会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
战争终有一天结束,而追求优雅和高尚的联邦国防委员们不希望自己在这段刻骨铭心的战争时期所做的一些彰显黑暗本质的事情被世人所知晓。
严禁<哨兵>给阵亡者修建坟墓,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帮助掩盖联邦在这个特殊时期对他们区别对待这样的事实,报告书上不要求提及阵亡数量亦是如此。
不过,阿瑟还是用自己的方式祭奠着逝去的每一个人。
最开始的时候,阿瑟在哨所门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平台,每阵亡一人,就会用石头为他堆砌一个建议的墓碑,写上他的名字,然后把墓碑静静地放在那里。伴随着战争的愈发激烈,阿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改变了这个传统,他会在队员牺牲的地方找到一块石头亦或者从他的战车上取下一小块装甲碎片,在上面做好标记,随后放进自己随战车携带的一个箱子里。
今天增加了很多新的成员,一大早,阿瑟就在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将箱子里曾经放进去的装甲碎片倒在了事先在地上铺好的布上,随后用准备好的毛巾沾水耐心的擦拭着每一枚碎片。
“少校,是你吗?”
阿瑟虽然没有看到上官元仪的身影,不过他听到了一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脚步声有着一种让自己熟悉的感觉。
“少尉,你是在这里干什么呢?”
躲在树后看着阿瑟忙碌的上官元仪此刻走了出来,随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阿瑟正在细心擦拭着碎片。
“只不过是在这样一个日子,缅怀一下大家而已。”阿瑟说着将已经完成擦拭的碎片一枚一枚轻轻地放回了箱子里。
“少尉你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吗?”
“大概两年了。”阿瑟停顿了一会随后说道。“也可能是三年了,自从我加入<哨兵>,从出现牺牲者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在做这样的事情了。”
“是约定吗?”
“应该是吧。”阿瑟细心的将箱子放在了一旁,随后沉默不语地看着面前的箱子。
“我们很高兴也很愿意在战场上奉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这样的话,我们的家人就可以获得成为荣誉联邦公民的资格了,他们就可以摆脱生存条件恶劣的中间地带而进入凡尔赛区了。”
“不过,阿瑟,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对成为荣誉公民的奢望,你又是为了什么战斗至今呢?”
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阿瑟依旧是沉默不语。
良久,阿瑟看着面前那些人盯着自己的目光说道。“或许,只是为了去弥补曾经的遗憾吧。”
“少校,我是不是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
看着阿瑟坐在那里望着面前的箱子出神,久久没有做出回复,上官元仪连忙对自己刚才冒失的询问表示了歉意。
“没关系的,少校。”阿瑟说着缓缓起身,拿起了布上面的箱子,随后将布叠好放进了巷子里。“有件事,我从来没有和少校提及过。”
“什么事情?”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过为了弥补一些遗憾而还坚持去战斗下去。”阿瑟说着目光坚毅地看着丛林的深处。“或许终有一天,我会弥补遗憾,在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能否坚持下去。”
“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去做出任何莽撞的事情。”上官元仪说着严肃地看着面前的阿瑟。“包括寻死这样的事情,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够把你的心结讲给我,不过,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少尉。”上官元仪说着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随后打算转身离开。
“少校。”
阿瑟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上官元仪,随后走上前来,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校。
“少……少尉,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虽然阿瑟已经不是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了,也不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了,不过现在上官元仪对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太适应。
虽然心里要求自己一定要保持冷清,保持沉着,但是扑通扑通有力跳跃的心脏还是让上官元仪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非常的紧张。
“谢谢你的关心,少校。”说到这阿瑟轻叹了一口气。“我很想把我的过往讲给你听,少校,但是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不过,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比如什么呢?”
“比如那位站在<凡尔赛大炮>上的少女,我和她。”阿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她是我曾经订婚的女友。”
“少尉你没有在开玩笑吧。”上官元仪说着笑了笑,脑海中闪过着那个站在<凡尔赛大炮>车身上,半身机械半身肉体的少女。
她长得很漂亮,可能,没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她比现在的自己还要漂亮。
想到这里,上官元仪忽然失去了底气,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份对阿瑟的暗恋,是否能够超越阿瑟对那个少女倾注的情感。
“我没有在开玩笑,少尉,只是,我在加入联邦之前,在中立国发生了一些事情,在那之后,我和她失散了,没想到我们两个人的再见竟然会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那少校你在战场上执着地去寻找她是……”
“被<歌利亚>同化成这样的怪物,我想她一定也很痛苦吧,我希望能够结束她的痛苦,虽然我和她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但是我还是不忍心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我会帮助你的。”上官元仪说着伸出双手拍了拍面前的阿瑟的肩膀。“我一定会帮助你了却这桩心愿的,少尉,让我们一起携手将她带离那痛苦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