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在切断了与上官元仪的同步连接时,他已经被大批<蟋蟀>所包围,宛如狂风暴雨的惨叫声刺入耳中,让他不禁眯起双眼。
这些<蟋蟀>不同于此前的<蟋蟀>,它们的身上除了主炮之外还搭载了能够让人迷失在幻境之中的武器,阿瑟给这个武器起了一个代号叫做<蓝十字>。
“大家注意好,千万不要受到<蓝十字>的影响。”
无数的惨叫、哀号、呻吟和叫唤声重叠在一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让阿瑟听起来就像是足以让五脏六腑移位的轰然巨响。可是只要拉近到这样的距离,他就能够清楚辨别每一道声音。透过通讯了听觉,认出其中一道声音的丽奈不禁发出呻吟:
“糟透了……!刚才我听到了约翰的声音”
感觉到好几个人同时倒抽一口气之后,通讯网顿时一阵哗然。
“不可能,约翰当时所在的位置被直接夷为平地了,这些怪物又怎么可能拿到约翰的样本?”
将同伴们的悲愤暂时驱赶到意识角落,循着哀叹声搜索约翰的位置。对于只是透过知觉同步暂时能够听见声音的其他人来说,这种举动宛如天方夜谭,但是身为源头的阿瑟,的确有能力办到。
无需凝神专注便能锁定声音,只花了一点时间便掌握了距离与方向。他透过超越人类五感的精准度,完成了犹如大海捞针的壮举。
约翰的声音在挨了一发炮击后嘎然而止。这群亡灵大军的声音,在死后仍然遗留人间,唯有将其彻底摧毁,才能回归安宁。
身处于令人理智崩溃的哀号漩涡中,阿瑟悄悄发出了一声带着怜悯的叹息:
唯有彻底摧毁,才能回归安宁的亡灵大军。
就好像彼此都渴望回归自己应有的归宿一样。
“现在,估计少校她自己就会打退堂鼓了,毕竟第一次听到那样的声音,任谁都会被吓到。”
听到丽奈这么一说,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遗憾。发现自己起了这样的念头后,阿瑟不由得皱紧了眉间。
战斗结束之后,阿瑟一行人回到了哨所。
上官元仪早就已经早早地离开了指挥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并把门反锁了起来。
“这……”
“让少校一个人安静一下吧,或许这样对她能够好受一点。”
努力了好久,直到日落时分,上官元仪才鼓起勇气,试着再度进行同步。
然而只要她一产生同步的念头,心里就会涌上一股让她快要吐出来的恐惧。最后当她真正连上线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也差不多到了前线要熄灯的时限了。
上官元仪昂起头来,努力压下这么晚不太合适这样的软弱念头。要是现在不做,到了明天之后肯定就再也没有勇气尝试了。只会拿同样的借口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永远也没有实践的那一天。
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启动BCI。幸好对方尚未就寝的样子,十分顺利地连上了。
通讯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之前叫她切断同步的是他,提醒她不可后当她真正连上线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也差不多到了前线要熄灯的时限了。
“阿瑟少尉”
上官元仪可以感觉到阿瑟似乎微微睁大了双眼。
“我是上官元仪,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接着出现了一段不太自然的空档。
不知为何,从连上的那一刻起就能听见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像是下雨一样哗啦哗啦的水声。
“有什么事情其实完全可以明天白天的时候咱们当面说,但是如果执意要现在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只是我现在还在沐浴。”
“啊?”
上官元仪第一次听见从自己口中发出这种失控的尖叫。
感觉自己连耳根都红了,拼了命想要找话说,但是陷入空白的脑袋完全无法思考。她处在和白天不太相同的恐慌之中,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弥补的话来。
“对、对不起。说的也是呢,都这么晚了……那个……我马上就关掉。”
“等等。”
这种时候阿瑟的声音还是平静得有点可恶。
“我并不介意,而且冲完澡之后就要睡了。少校应该是有问题想问吧?你不介意的话,请直接开口问我就好。”
“这……这样啊。那么……”
话虽如此,但上官元仪的父亲过世得早,又没有其他兄弟,也还没谈过恋爱。这个状况对她来说有点太过刺激,让她只能一边忙着把注意力从热得发烫的脸颊转移开来,一边开口说道:
“今天之后的战斗情况如何,之后的战斗我没有及时跟进,对此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一切顺利……少校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因为……”
就算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也不能保证在与歌利亚交战后一定可以生还。
更何况是待在那片凄厉的叫唤之中——那实在可怕到让她一直担心后来是不是全军覆没了,或是进行同步之后,又发现哪个人不见踪影了。
“上尉……今天在战斗中听见的那个声音是……”
在说出口的瞬间,身体又没来由地一阵发寒。
宛如持续低音一般的杂音。宛如深邃森林中响起的枝叶声。宛如来自远方的嘈杂人声。
过去,因为那些东西离得够远,所以听起来才像是那样。但实际上却是无数临死哀号的集合体。
她终于明白了。阿瑟之所以会有“死神”这个别称的由来。因此,了解内情的管制官才会全都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声音才是真正的理由。
“那到底是什么呢……?”
“……”
只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
“以前,我差点死过一次。”
脖子上隐隐感到一阵钝痛,压抑而沉重,好像被紧紧勒住一样。快要不能呼吸。
这不是上官元仪自己的感觉。而是透过同步传来……那么,这就是阿瑟的感受。
“说得更贴切点,我想那时候我大概真的死了一次吧。因为成了同样的存在,所以才能听见声音……才能听见那些死了却不曾消失的……亡灵之声。”
“……亡灵。”
可是,之前那些是……
“白天那些……应该是<歌利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