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作者:吃不了的草 更新时间:2023/1/19 23:20:46 字数:6504

宏定六十年

大昭王朝,金陌道,大定路,武毅府,决州镇。

才刚刚七月出了头,太阳火烤似的悬在空中,压得地上都着了邪火一般烧人,直要烧到心窝子里去。

黄沙和地上的草随风穿过小镇的房屋缝隙,从瓦砾和马圈的破漏中穿过。

牙子街头,混不吝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街边的茶铺里,或谈笑着昨晚的快活、或享受早市开始前片刻的休闲。

铺子外的苦工们相互依偎着,也不顾旁人身上有多少虱子和跳蚤,他们能早早起来赶来,就算只是把自己的物件儿摆好,也已经够累了,现在只是想好好打个盹。

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狭窄的街巷里,原本平平整整的泥渣子路也因为前些日子的暴雨而不堪行走。随着头棒嘹亮的一声大吼,周遭的人头几乎是在瞬间就活了起来,一双双眼睛亮敞得像是被头顶的太阳点着了一样望着头棒手中的棒槌。头棒手中把着棍子,眼睛微眯地看着面前安静却又小动作不断的人群,嘴巴里一边嚼着刚刚摘下来的苦茶叶,一边念叨着那些昨晚塞给自己好些“微薄之力”,以求今早能有幸抓阄抓到个好的差事的人的名字。

决州镇亦如往日一样地运作着,南面的马场、西面的集市、东面的镇老爷街,甚至是北面胡杂与汉民混居的地界,在这样一个清晨都显得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三四闲汉分坐在茶摊子里,座次又隐隐围绕着坐在最前面的少年,他们身上是被汗水和茶水所溅湿了的简陋布衣,粗糙的布料和上面一块块的补丁、漏洞,这些特征都明明白白地在告诉店家:他们恐怕并没有多少钱来支付方才的茶水。

他们嬉笑着坐在破烂不堪的茶摊子前,倚着柱子远眺不远处卖力干活的苦力汉们,他们惯是喜欢这样,总是一边说着头棒昨晚拿了多少好处,一边说起镇老爷又收了哪家女闾的牌子。直到那些苦力汉们终于分好了差事,他们才终于拒绝了茶摊子小伙向上前续水的殷勤。

蹲在吱吱作响的木椅子上,数着破裤兜里所剩无几的茶钱,明显是领头的那人先一步站直了起来,向着周围正抓耳挠腮,颇感无聊的几人问道:

“来疤子呢?说是今天约好了见面,人呢?”说着,他一把手拎起坐在旁边,先前一直负责给他续茶水的小伙计。

小伙计身上穿着一身胡人特有的厚皮毛所制成的衣服,他的头顶上光秃秃的,只有两根长长的脏辫垂在脸颊两侧。塌鼻子、小眼睛、杂胡普遍拥有的,不知后天还是先天的浓重马尿味。加上他又脏又丑的脸庞上满是后厨里烧柴产生的烟尘,实在很难让人对其产生多少好感。

小伙计倒也不慌,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态,举高了双手说道:“三哥儿,来疤子那人别的我不敢说,那镇北皮尼村里,街里街坊谁不知道他从不扯谎呀?”

“哼,那可不是?”被喊一声三哥儿的人听了只是嘿嘿一笑,“谁不知道皮尼村就只剩他一家没搬进镇子了,这街里街坊可不就是他自个儿吗?”

这话小伙计显然不好接,索性就站在那儿傻愣愣地尬笑。

“走!”三哥儿猛地把那小伙计向镇北方向一推,后者险些摔一大跟头。“带俺去找那来疤子,多大的面子,倒要看看酒囊里装的什么酒。”

小伙计也不敢多嘴,多说多错,更何况那来疤子早有交代,说是过了晌午还没来,就带人到他家去找。想到这里也放开了嗓子喊道:“这来疤子说了,今天要是迟到了,那今天的开销他给包了!”

“上路!”随着三哥儿的几声吆喝,茶摊子里的几人,说来都不过十三岁出头的恶少年,一边高呼来疤子终于做了回人,一边勾肩搭背地跟了上去。

少年人们快步穿行在镇子里的大街小巷,甚至有几个家伙还闲出时间去买了一根热气腾腾的烤羊腿留在路上慢慢分食。

皮尼村在镇北外边,不仅要绕过一片沼泽似的大草场,更是需要有人带路才能在天黑之前到那。因此尽管少年们嘴上数落着来疤子,脚下却总是维持着基本的步频。

“三哥儿,你说这来疤子,又在捣鼓什么玩意呢?”一位走得离三哥近点的少年不禁问道。

三哥摸了摸下巴,学着镇老爷平日里那副故弄玄虚的模样,喃喃道:“那家伙做事总没个谱,跟他那爹一样,谁能知道?”

“可是听北面过来的那帮杂胡说,来狗子在他们那还挺受欢迎的?总是帮忙招呼关内外通络的脏活……”少年还没说完,就被三哥打断。“听谁说的!那事情能乱说吗?”

“不就是做小孩买卖……哎,不说了不说了!”看着三哥那抬起的巴掌,少年赶紧岔开了话题,“之前不是有人说,来疤子家有个傻妹妹吗?正好去看看?”

三哥冷哼一声,说道:“之前去来疤子家见过,那是个真傻子,脑子不灵光,空有一身力气。”

他侧目看了眼少年,笑道:“怎么?不会想讨傻子当老婆吧?”

“是……是俺爹说嘛,”少年脸色微红,低声说道:“人傻点、力气壮,在咱们这吃沙子和啃草根的地界就算好生养了。”

“哎哟!”少年的后脑袋还是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三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点出息!俺可警告过你了,少跟来疤子来往,到时候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少年还要说什么,却看见先一步越过那座小土丘的小伙计肥已经转过身子,居高临下朝着众人招手。

一行人见状,也不再继续扯皮,三步并一步地开始朝着土丘顶部走去。

“喂,肥!到了没……”三哥问着话,紧随肥的后面先越过了那座土丘,可远眺向不远处的那座破烂屋子,却是忍不住说道:“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

青翠且生长繁密的牧草在一股股劲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道道绿色的浪潮,破烂且简陋的屋子就好像是这绿色**中不断上下起伏的一艘破船,几匹瘦弱的可以看见皮包骨头的劣马静静地待在旁边,时而抬起头望向远方,时而低头继续啃食着身下四处荡漾的青草。

几个胡人装扮的孩子一个个地趴在那一堵破烂不堪的墙壁上,极力伸长了脖子看向里头。这些孩子也就十岁出头,一看便知道是那些来自镇北的杂胡带来的野孩子。

在他们极力眺望的院子里,则是一个下半身子脱了个精光的女孩,后者半蹲着,

双手紧紧抱着一根立在院子里,颇为粗壮的柱子,那姿势很明显是正在如厕的样子。身上满是补丁的厚皮衣服随着身体的微微颤抖而显出一点点皱褶,看那样子大约有十七八岁,姣好的面容此刻只剩下苍白,上面混杂着恐慌、不知所措、茫然的情绪,脏乱的头发下是一双紧闭着的眼睛,发紫的嘴唇和紧咬的牙关无一不在证明少女所经历的是多么难熬的事情。一滴滴汗水从少女的额头到眼睫毛,再从脖颈处流淌到腰际,然后坠落在身下的泥地里。

“姐……哥哥,来阿哥哥,好了吗?俺顶不住了,俺要提裤子了!”院内正做着如此不堪入目的动作,满脸通红的少女这样喊道,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再撑着点,小壮,你可以的,待会哥哥肯定请你吃烤羊腿!”围着破旧房子的残垣断壁外,一个浑身穿着厚实皮袄的家伙一边埋头数着从那些小孩手里拿来的铜板,一边朝着院内正忍受这般羞辱的少女鼓励着。

被少女叫做哥哥的少年、或者叫他来阿更好,这家伙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妹妹正在经历着什么,或者他知道,却根本没想着去关心那些。

“羊腿!那……小阿要说话算话,不然小壮就告诉阿爷和阿玛!”院内的少女强打精神,撑着身子继续维系自己的动作不出现差池。

来阿丝毫没有回应里边小壮的话,他站起身子,直愣愣地看着这些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以及他们那些个不知道啥时候早已经雄起的二弟兄们。来阿慢慢走到他们身后,让阳光也重新映照在了他的身上。

纤细瘦弱的双臂、高耸的鼻梁和蓝色瞳孔显然是胡汉混血的特征,同样因干冷的草原风而干裂的皮肤、比那院内的少女还要虚弱上几分。草原上的生活让这些牧民养成了不爱梳理的习惯,满头的棕色长发干脆被梳成了一根根脏辫垂荡下来。兄妹两人的长相几乎挑不出什么明显的差别,但是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叫来阿的家伙脸庞上近乎病态的苍白,被吹红了的双颊就好像两块红色图章一样盖在他的脸上。

当然,最让人难忘的,还是这家伙左脸颊上那块细长的、殷红地如同鲜血一般的刀疤。

他嘴里嘀咕着什么,深蓝色的眼中泛上了一抹冷意。抬起脚来,猛地踹在野孩子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不仅让一个小孩号哭着撞在墙上,更是让这四个小家伙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互相抱在一起。

可这并没有让袭击者所带来的伤害有什么减弱,反而是更加用力地踹在他们的身上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谁少给老子四块铜板!不知道看一次要六个铜板吗?”

藏在最里面的孩子哭着叫道:“阿!阿!饶命啊!俺们今天没带足钱,下回肯定补!”

来阿冷笑一声,喘着粗气,又是一脚踹在这野孩子的面门上:“草尼玛,给你们脸了,敢占老子便宜,没钱还敢来看老子妹妹!”

“老子看你们是不知道,俺在这决州还有个诨号,叫‘抓孩儿鬼’,敢他妈欠你阿爷爷的债,当心那天给你们这些杂胡全送那些汉家老爷的庄子里,一辈子吃羊屎,喝羊尿去!”

“哇啊啊啊啊!”一个胆子小的,竟是直接尿了裤子。满鼻子的尿骚味惹得来阿还没喘上口气来,抬脚便又要开踹。

“来疤子!”远处传来的呼喊及时打住了来阿的动作,小孩们见状,几乎是连手带脚,巴不得四肢并用一般逃向了院子的北面,飞舞的牧草中,那些跌跌撞撞的野孩子们上下起伏,时而跌倒后又快速爬起,时而惊慌地回头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路小跑,总算是来到了来阿的门前,一行人看见院内来壮的姿态和样子,惊呼之下正要上去搀扶,却又下意识发现对方没穿裤子,只得卡在门口进退两难。

“哈……哈……小兔崽子,别让老子逮住了……”

来阿双手支撑着自己颤抖的双膝,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抬起眼睛,看了看身边逐渐围上来的众人,说道:“看一次……六个铜板……”

“你他妈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三哥看着这家伙,只觉得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充满了戏剧感,甚至有点理解不能。

“没什么……”来阿喘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对着院内喊道:“收工!休息!”

随着院内一声嘹亮的欢呼声响起,可以看见同样提好了裤子的来壮也早已经筋疲力尽地瘫在了泥地上,大口呼吸着空中混着浓厚泥土味的微风。

来阿指了指瘫倒在地的来壮,又抬起下巴朝向北面,“那些野孩子还没长大,却是喜欢极了这种东西,俺就琢磨着,能不能赚笔外快……”

“有时候,俺真觉得你跟畜生好像没啥区别……”三哥的嘴角抽搐着,丝毫不带停顿地说道,就连一旁一直围观,此时正搀扶着来阿的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切。”来阿咧嘴一笑,手掌直往三哥掌心一扣。“辛苦兄弟们跑一趟,所幸那些瓜娃子还榨得出油来。”

伴随着一丝冰凉的金属触感和从对方肌肤上感受到的一丝古怪的,不知道用何种词汇加以形容的奇怪感觉很快消失。三哥瞧也不瞧地把那些东西递给了一旁的少年们让他们分发下去。

“对了……”转过头来,三哥正好对上了来阿那双虽隐藏在乱发之下,却格外明亮的深蓝色眸子。“我今天来找你有事商量。”

“今天乏了,给兄弟们好好请桌好的,明天再……”

“是镇东的事情。”

原本还在肥的搀扶下一步步向院子里边走去,顺带着叫起地上傻子妹妹的来阿顿时止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过头来,看着这个少年。

“三哥……”一旁的少年正要开口,便被对方打断,“你们回去,俺、来阿和肥三个人凑顿饭。”

“三哥,不妥吧,兄弟们还饿着呢……”

“就是,这赶了这么久路,肚子怪——”

“——滚回去。”

“哦。”

“等等,”这下是来阿开了口,“烤羊腿留下。”

——————

夜里,狂躁的风不断击打在被月光映照地反出白光的牧草上,一阵阵浪潮更加汹涌地互相冲撞着,月光通过那数不清的,碗口大的漏洞射进破房子里。

房子内的一切事物无序地陈列着,破旧不堪的房梁上零零散散地挂着一根陈旧的猎弓,举目所见能够看到的物品几乎都是杂乱且随意地进行放置,仔细去听,似乎还能听到老鼠的窃窃私语。这种地方,说是住所,倒不如说是杂物间更为合适。四个不同姿态的人端坐在里面,围绕着中心的火堆做着不同的事情,摇曳的火焰所带出的火光像是太阳一般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坐在地上大口啃着怀里羊腿,生怕被别人抢走了的来壮;沉默无言,只是不断用手里的木棍挑着柴堆的三哥;面露难色、紧咬着双唇、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来阿;以及东张西望,这里搭一句话,那里问一声好的肥。

“镇东草原失火,董老爷死了。”

三哥率先打破了四人之间的平静,他凝视着来阿,问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三哥儿,董老爷死了!?”

“姐……哥哥,董老爷是谁?”

“嗯,是俺烧的。”

“你不愿意承认俺也……”三哥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俺他妈说,是俺干的,你他妈能不能快点!老子尿——”

“来疤子!你明知道董老爷是俺的恩主!”三哥站起身来,猛地前扑,拽着来阿的领子把对方拉平到自己身前。

“告诉俺,为什么?”

肥惊叫一声,也站了起来。

来壮张大嘴巴,紧紧握着手中的羊腿。

“三哥,对不起。”来阿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眼角变得通红,眼眶开始微微肿胀。“对不起,三哥。”

“你他妈!”

“董老爷是三哥的恩主,俺都知道,可董老爷的死真的是意外。”来阿说着,双腿都开始不住发颤,两个人对视着,三哥能看到他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俺问的是,到底怎么回事?”三哥抬起了拳头。

“别别别,俺说,俺说,那天是镇老爷雇的咱们,让俺们去把镇东草原上牧民的马圈给烧了,来年就能逼着他们进镇里交税了。”

“是镇老爷的错?我不信!只是烧马圈的话,怎么可能整片草场都没了?”

“呃——”来阿艰难地咧开了嘴角,“这就是董老爷和三哥你的错了。”

“什么?”三哥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俩都有错,当年你俩就不该瞒着镇老爷。对!”来阿笑道:“你俩不该瞒着镇老爷吞了那笔军饷!俺爹那废物也不会帮你们,也不会傻傻地被你跟董老爷卖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董老爷错了,错在当时就不该经过那儿,就不该答应镇老爷来监视俺,俺就不会专挑着朝他的风向放火。”

三哥感觉到了这种违和感,他猛地看向一旁的房梁,那猎弓早已不见了踪影。

“三哥,刘三!你也错了!”来阿的眼睛还在流泪,鼻子里还在流出鼻涕,“你错在不该放那些野孩子回去给镇老爷报信,不该把那么多弟兄全安排在山丘后面,等着被咱们一网打尽!”

坏了!几乎是在刘三抽出刀子捅向来阿的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一根牢固细线所紧紧缚住,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向后倒去。

“动手!草,动手啊!”来阿嚎哭着叫道:“阿壮,想看着你姐姐俺死吗?”

他看向身后,是肥那张歇斯底里的面孔和手中紧紧抓着的猎弓。

他也看到了一道黑影从身后袭来,看到了那张茫然、滑稽的少女面孔,以及她手中朝自己挥来的大羊腿。

“咳咳……草,差点被这混蛋给送走。”来阿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呼吸着房子里满是烟尘味的空气。

在自己面前的,是已经没了气息的刘三,正被阿壮只手拎起,然后扛在肩上。

来阿问道:“你要干吗?”

“爹爹没了之后,刘三哥哥对姐姐和肥哥哥很好的,俺要去帮他埋了,爹爹说了,咱们死了都是要埋的。”

“放下……”来阿在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放下。”

“俺、不、要!”阿壮一字一顿地说道。

来阿深吸一口气,说道:“姐、姐、叫、你、放、下!”

“不、要!”

“他妈的,所以说老子讨厌带傻子。”来阿挠了挠头,“……明天带你去镇北骑马玩。”

“好耶!”

早就没了生息的刘三被像玩具狠狠砸在了泥地里,来阿拾起一旁的木棍就猛砸在他的身上。

“让你在老子面前装干爹,让你在穿越者面前天天装逼,让你害死老子的饭票还搁那装好人,让你害老子毁容……”

在说了一通肥和来壮根本听不懂的话之后,来阿才气喘吁吁地指了指地上的家伙,“淹……淹了。”

“阿你刚刚不是说?”肥还没说完,就被来阿扔来的木棍所打断。

“淹了!不然晚上跟死人睡觉吗?”

——————

沼泽地里的夜晚,总是伴随着无数萤火虫在半空起舞,风声吹过草地,既不会像吹拂又高又长的牧草一样引起一阵阵汹涌的波浪,更不会像戈壁里的矮草一样毫不动摇,它们更想是一条条小溪,安静而持久地存在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

直到完全看不见下沉的刘三,看不见那双至死都难以合上,充斥着愤怒和惊惶的眼睛,肥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来阿那一张同样难看的脸庞。

她走到沼泽边上,肥紧跟其后,他看着这片被黑暗所笼罩,只是偶尔才会飞出几只萤火虫的巨大沼泽,不免感慨道:“你说,他死了之后,会饿会渴吗?”

来阿说:“饿不至于,刚刚那半只羊腿也一起淹了,渴的话,你跟我一起解个手吧?”

“啊?”肥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只看见来阿站直在原地,毫不在意地脱下裤子,露出里边纤瘦的双腿,笔笔直直地面对着面前的大沼泽。

肥转过身去,特地选了背对着对方的姿势,就像他平日里一样完成了一轮舒畅快意的泄洪。

“草……”身后传来的喊骂声,让肥下意识问道:“怎么?”

“又忘记老子是女人了……”

————

“世祖文皇帝,讳阿,姓来氏。世祖为人,虽女子,然貌英果,常以男儿自居,生有隆准、色目之眸,且可称龙颜,其面有龙纹。生于宏定四十年,祖上为箬武侯屠琪尔后辈,出五服之外,乃庶出也。父豹,字惟进,姓来氏,祖上为辽东人士;母屠氏,为屠琪尔后裔,家中行一。”——《昭史:世祖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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