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的痴呆，可能要好了。”
楚审言的话险些让苏陌如破功，好在活了那么多辈子的稳健还在，让她稳住了自己的表情。
苏浚则是一步跨上前来，激动地抓住了苏陌如的肩膀，嘴唇发颤，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陌如……陌如？你能听见吗？”
苏陌如空洞的眼睛动了动，她缓缓转过头望向了苏浚，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小小疑惑。
就算被发现她的痴呆已经好了，一个痴呆了十五年的人肯定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正常，所以苏陌如才做出了如此反应。
不得不说，苏陌如的演技还是有点东西的。
而此时，苏浚已然近乎哽咽。若是往日的苏陌如，对别人的喊话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陌如……”
深吸一口气，苏浚站直身子，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后，冷静地回头望向身后的道士僧侣。
“陌如已经病了十五年，忽然恢复正常，不会是有什么邪物作祟吧？而且，刚刚陌如房间中还有鬼气泄出……”
苏陌如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世界与苏陌如曾经活着的世界相比，是超自然的。有妖魔，有鬼怪，有人修仙求长生，有人诵经为来世。
在这个世界中，若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恐怕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邪物作祟。
苏陌如和苏浚都紧张地看着那群道士僧侣。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闻言则是上前一步，将拂尘点在了苏陌如额头之上，阖眸，口中念念有词。
苏陌如隐约觉出一丝暖意没入眉心，随即由经脉迅速游过她的周身。
半晌后，在众人紧张视线的包围下，老道士睁开了眼睛，微笑开口道:“无妨，大小姐魂魄一如往日，绝无邪物侵染。”
所有人，包括苏陌如在内，都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苏浚舒了一口气，忙唤人去重新收拾了一个房间，带苏陌如前去休息。
待苏陌如走后，苏浚也坐了下来。他环顾四周，沉声问道:“方才陌如房间是什么情况，诸位可有头绪？”
他今日上完早朝回家，饭还没吃上便发现了自苏陌如房间里传来的鬼气，当即带了人前去查看，找到苏陌如之后又立即传唤家中门客前来问询，属实是把他吓的够呛。
众人亦是面面相觑，半晌，一个僧人首先开了口:“那鬼气极重，以老衲所见，那鬼怪恐怕至少已入悟玄境。
但那鬼怪下手似乎极有分寸，否则只怕苏大人的家便要翻天了。”
“这我清楚。”苏浚神色有些阴沉:“但我想知道，在座各位皆是四门翘楚，怎会放一个鬼怪这么大摇大摆进了我的家？那鬼怪又为何什么都不做，偏要去找陌如？而又为何在那鬼怪出现之后，陌如的病便好了？”
又是沉默。
谜团重重。
“我绝不是要怪罪各位。”苏浚沉声道，“我也同样未发现有鬼怪闯入，但如此多诡异之事，若想要查清，还请各位倾力而为。”
顿了一顿，他话锋又是一转:“此外，还有一事——不知各位可还曾记得十年前那老道士？”
众人一愣，倒是楚审言先反应了过来，问道:“那个想要收大小姐为徒的老道士？”
苏浚点点头:“我当时拒绝了那道士，他也并未坚持。但他告诉我说，倘若陌如有一日恢复正常，必须立即带着陌如去找他。”
楚审言眉头皱了皱:“大人为何如此在意那老道士的话？”
苏浚表情严肃:“那老道士气息内敛，甚至我都看不透其修为。我便对他上了心，专门去了云州找到韩氏，进治世斋拜见了文圣，专为问此事。”
有个书生有些吃惊，忙问道:“那文圣大人作何回答？”
苏浚沉声道:“倘未顺其言，陌如定有性命之危。”
众人瞳孔俱是一缩。
苏浚则是继续说道:“唯有一事奇怪，便是那老道士要我去找他时的去处。”
“佛门，定禅寺。”
……
出了楚都往东不远处，有一两禅山，两禅山山脚有一定禅寺，香火十分旺盛。
而今日香客尤为地多，善男信女几是往来不绝，负责招待香客的净清小和尚一整个上午都忙得脚不沾地，一直等到过了午后，寺中的人才少了些许。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两名香客，净清终于得空儿来舒口气，他一边揩着额上的汗一边四处看了看，整个天王殿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可他还没来及好好歇歇，一侧眼，正好远远瞥见山门殿外又踱进来一个人影，眼皮立马不受控制地一跳，心中忍不住哀嚎起来：又来一个？！
净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好上前准备招呼这香客。
可还没走出三步，方才看清来者模样，净清的脚便钉在了地上。
他回头看了眼天王殿，没错啊，殿堂正中满面慈悲端坐着的那位，不正是佛祖他老人家吗？
可……那家伙怎么回事？
净清转过头，一脸复杂地看着缓缓从远方走来的那个人：
道士！
而此时，他眼前这道士仿佛全然没有在意走进了佛寺里，犹自吊儿郎走得悠然，一只没剩几根毛的拂尘随意插在他那补丁缀补丁的道袍上，瞧起来没个正样。
听说最近佛道争香火争的很厉害啊，这货……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但眼见他走到了跟前，没搞清楚状况的净清只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贫僧净清，这位施主——咳，道长敢问您造访本寺有何贵干？“
道士扫了净清一眼，答道：“贫道进佛寺还能干嘛？上香呗！”
说得理直气壮。
净清：“……”
他竟无言以对。
净清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道士讨了三炷高香，随意歪歪斜斜地插进供奉在佛像前的香炉里，然后非常自然地对着殿中佛像跪下一拜到底。
抬眼看去，端坐在天王殿正中的那佛像，正满面慈悲地透过焚香所燃起的青烟，去看跪拜在他身前那一脸虔诚的……道士。
净清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佛祖在上，虽然眼前这画面看起来很扯淡，但这架势，道士不会真的是来上香的吧？
然而，随后……
道士猛然抬起头，大吼一声：“佛祖保佑，助我道家香火鼎盛，百年，呸，万年不绝！“
净清：“？……！！！”
丫果然是来砸场子的！
净清当即提着扫帚就要把这臭道士扫地出门，但还没出手，就见道士往香火箱里扔了两块分量颇足的纹银……
净清淡定地放下举起的扫帚，扫了几下地上大概存在的积尘。
是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