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遇到那个鬼少女的？苏沫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在无数次的回忆中，鬼少女杀了他一次又一次。 而每次在他死之后，他都会穿越到一个新的世界，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他有时会穿越在一个婴儿身上，有时也会在一个耄耋老者身上醒来。但不管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多大年纪，他都能安稳活过十五年。十五年一到，那个鬼少女就会出现，杀死他，等他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
撕心裂肺的咏唱声环绕在耳边，似哭嚎，似狞笑，似哀鸣。
破碎的镜像里仿佛闪过往事的吉光片羽，凌乱的色彩在其间涂抹出抽象的线条，游离出荒诞的图案，却又莫名的可怖。
一切戛然散去，唯有最后的低语环绕在耳边： “你回来了。”
身体仿佛在急速下坠，下方，是无尽的深渊……
苏沫骤然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破碎的意识被一点点抓入脑中，苏沫按住满是汗渍的额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事物，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眼前的重影逐渐重叠在了一起，苏沫定了定神，擦着额上虚汗环望起四周来。
翠色的帐幔最先映入眼中，随即微拂的月白流苏便跃进了视线。苏沫有些发愣地自帐幔向外看去，便见到一副绘着海棠的屏风立在床边，一旁是红木梳妆台，一盏琉璃镜置于梳妆台上，镜上已落了微尘。
“这回……是在古代吗……”苏沫喃喃道。
“等等！”
跃入耳中那清脆悦耳的嗓音让苏沫呆住了。
苏沫慌忙低下头，正见到红色肚兜下，那……隆起的山峦。
丘壑颇深。
“这……”苏沫颤巍巍地伸手摸向身下，却只摸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苏沫挠了挠头，这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觉得怪怪的。
嗯……再摸一遍。
等等，不对，重点不在这！这一辈子他，哦不，她是个女的！
虽然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十五年，但是苏沫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醒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沫一时有些发懵。
记忆一点点被拽入脑海，她渐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这一次，她叫苏陌如，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苏陌如是大夏参知政事苏浚长女，也算是出身权贵。但她绝对不算有什么好命，因为，她是一个痴呆。
苏陌如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张嘴说过一句话，记忆中的她永远对任何人不理不睬，大部分时间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哪怕最简单的日常生活也都需要让人服侍。
“痴呆啊……那就有些麻烦了。”苏陌如按住额头，喃喃自语。
痴呆了整整十五年，突然恢复正常，肯定会引人怀疑。
而最麻烦的是，这个世界是有怪力乱神的。倘若她变化太快，绝对会有人怀疑她鬼上身，或者被妖怪操控了。
想要不被怀疑且最终自由活动的最好办法，就只能先装作痴呆，再找个机会慢慢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这回穿越过来，她还要演一阵子的傻子。
“头疼，总共就十五年的寿命，还要装段时间痴呆。”苏陌如揉了揉眉心，嘟哝了一声。
因为每次都只有十五年的寿命，她对人生的态度向来就是及时行乐而已，浪费一点时间在她看来都是罪恶。
更何况好不容易穿成了个女的……
咳咳。
“唉，不管怎么样，又有十五年的时间可以活了。”苏陌如感慨道，“十五年内见不到那鬼少女真好……嗯？？？”
感慨到一半的苏陌如忽然身形一僵，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再吐不出半个字。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屏风下的阴影中缓缓浮出了一个人影……
鬼少女。
“你这回怎么来这么快？！”苏陌如险些从床上蹦了起来，手挥了半天也没找到武器，慌不择路的她直接抄起了枕头护在身前。
哪怕已经被杀了这么多次，她也不想刚穿越进来就被杀啊！
更何况这次还有一点不一样呢。
鬼少女没有回话，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苏陌如，原本空洞的眼中仿佛多了一些莫名的情感。
苏陌如见鬼少女半晌没有反应，稍微大胆了一点，她缩着头，小心翼翼地问:
“这回……你，不杀我了？”
鬼少女摇了摇头。
苏陌如稍微松了口气，一边放下手中的枕头，一边问那鬼少女:
“那你这一回这么早过来找我做什么？”
鬼少女依旧沉默着，美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陌如见鬼少女不开口，也没敢再问下去，生怕哪句话说错之后，自己又被这祖宗给杀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终于，鬼少女动了。
她轻轻走到床边，缓缓俯下了身子，脸一点点靠近了苏陌如。
苏陌如有些不知所措，但也不敢动弹，只好僵硬着身体坐在原处。
她想做什么……
慢慢的，鬼少女小巧的鼻尖轻轻点在了苏陌如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动作有些笨拙。
“嗯？”苏陌如瞪大了眼睛。
鬼少女这亲昵的动作让苏陌如的大脑接近宕机。
这是鬼少女第一次贴她如此之近，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莫名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仿佛能感受到鬼少女的呼吸。
哦，是错觉，鬼少女没有呼吸。
“我该做什么？”鬼少女闭着眼，轻声开口道。
这是苏陌如第一次听到鬼少女说话，她的声音极为空灵，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去一般。
苏陌如下意识答道:
“我怎么知道你该做什么，我又不了解你，每次一见你面就是被你杀……”
鬼少女闻言眼皮动了动，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柳眉微蹙，似在思索。
许久，她歪着头盯住苏陌如，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不如……”鬼少女轻轻开口了。
苏陌如坐直了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势。
然后，她便听到鬼少女说道:
“不如，还是让我杀了你吧。
杀了你，等你变成鬼，我们，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