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日便先讲这么多。”张芜一站起身来，“我先给你安排住处，等到明日在与你细讲修行之事。”
苏陌如慌忙也跟着站起身，说道:“诶等等，这就完了？你好歹告诉我该怎么修行啊？”
张芜一无奈道:“修行事急不得。”
“定法境第一小境清心欲，是要你抛却杂念，寻得胸中那一口合乎天地的清气，以此正式踏入道门修行之路，说难不难，道易非易。”
“若与道门有缘之人，斋戒数日或许便已寻得那清气。可那没有半点修行天赋，注定无仙缘之人，每日诵经打坐，磨砺心性，如此数十年，那也难以寻到胸中清气所在。”
“这么夸张？”苏陌如疑惑问道，“你所说的胸中那一口清气到底是什么？”
张芜一答道:“那是人通天地之气，以入道门修行，寻得清气方可感受到天地之灵气，吞纳灵气以定胎息，方才能有修行之路其后种种玄妙。”
“你不必着急，暂且歇息去。今天后半日你调整好心境，尽量放空心中杂念。从明日起你便要开始斋戒，在真武大帝前诵经打坐，去求那胸中清气。”
“清心欲一境无人可助你，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苏陌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芜一给苏陌如安排住在了“大殿”后的草庐，一同入住的还有一只跟在苏陌如身后的小红豆。
说起来小红豆已经当了很久的背景板了，但她永远都是一言不发，让人很难注意到她。现在小红豆暂时不会对苏陌如出手，姜水云他们便也不太想招惹这个实力恐怖的鬼少女。
苏陌如对身后总跟着这么大一只鬼虽然还是有点发怵，但也已经不甚惧怕，毕竟小红豆在没想杀她的时候，对她还是很友善的。
草庐中很快只剩了苏陌如与小红豆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苏陌如手托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沉思着，一边的小红豆也不打搅她，只自顾自跟苏陌如鬓角一簇翘起的发丝较着劲，一遍遍试着把那簇发丝按下去，头发也一遍遍倔强地再次翘起来。
“小红豆，你见过的东西也不少吧？”苏陌如先打破了沉默，闷闷地问道。
小红豆点点头。
“在你看来，那所谓清气到底是什么？”
苏陌如还是在疑惑这个问题，张芜一虽然大概给她讲了，但这东西还是太玄乎了，让她实在无法理解。
小红豆思考了片刻，然后答道:“顺应之理。”
苏陌如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小红豆一招手，一片树叶自窗外飞来，落入了她的掌心。黑雾自她袖口蜿蜒而下，没过了小红豆掌心的树叶。
原本翠绿的树叶霎时枯萎发皱，在黑雾中变得了无生机。
“这是逆损之理。”
苏陌如思忖片刻，蓦的恍然，也没想到自己跟小红豆居然还在一个频道上，她只顾问道:“道士胸中的清气是与天地相合，顺应万物之变以借其力的桥梁？”
她脑中其实还有个最通俗易懂的想法，清气这玩意儿就是道士玩修行online的手柄，道士飞天入地搓必杀什么的，都要借助这东西传递。
小红豆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寻找这一丝清气，还要有清心欲这一步？”
小红豆终于放弃了跟苏陌如的头发较劲，她赌气一般把那簇发丝拨到一边，才回答了苏陌如的问题:
“以前有个讨厌的家伙跟我讲过此事，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人本便是天地间的一部分，但七情六欲讲人与自然之道分离开来，使得人无法完全融入天地之中。而清心欲，便是要人暂时抛却七情六欲，再与天地相合，以此沟通天地。”
苏陌如摸了摸下巴，忽的吐槽了一句:“所以道门修行就是回归大自然是吧？拥抱大自然，做回元谋人，一群道士凑一块就人类大型返祖现场了。”
小红豆面无表情。
“哦对了，你说是七情六欲将人与自然分离开，那动物岂不是比人类更适合修行？”
小红豆颔首:“否则一般生灵未开灵智，不知修行，若非合乎天地，又怎会有如此多妖物诞生。”
苏陌如又趴回了桌子上。
所以清心欲，就是抛去杂念，以无垢之心与天地沟通的过程吗？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草庐中安静了下来。
苏陌如扭头望向了窗外。
一棵老槐树被种在草庐边，正好在窗口处垂下半边绿意。远处的翠色山峦细碎地映入眼中，浇起一阵盎然之色。
风静悄悄地拨碎木叶间的沉寂，惊醒了枝杈间的雏鸟，唤起稚嫩的鸣叫，似在呼唤雌鸟的归来。
槐花清幽的香气夹杂在屋中的腐朽的尘土气与朽木味中，最低处仿佛还有泥土的气味。
苏陌如的身子一点点坐直了。
过往转生中，她曾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不同的景色。她走入过，亦走出过。
每一世的匆匆人生让她无暇享受岁月静好，但她记得，她在每一世偶然的沉思。
……
与此同时。
姜水云与张芜一几乎同时从各自屋里冲出，径奔向苏陌如的房间，但都不敢推门进去，只能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天知道，两人本来在屋子里坐的好好的，突然就感受到附近灵气的异动——正有人与天地共鸣，这是凡人走入修行之路必会出现的。
这下子可把两个人惊的够呛，附近凡人统共就苏陌如一个，可哪有凡人一会儿功夫不见就自己走进修行之路的？
姜水云瞪着张芜一:“臭道士你做什么了！你不会给大小姐传功了吧！”
原本张芜一只对姜水云说要带苏陌如去真武大帝面前打坐，教她静心之法，姜水云便也没去打搅。
结果没想到才这么大会儿功夫，就出状况了？！
“大小姐怎么就与天地共鸣了？！是你干的吧！你知不知道乱传功是会要人命的！”
在姜水云眼中，苏陌如不过就是个病刚好的痴呆，同一个乖巧些的婴孩一般，出不得半点岔子。这令她心急如焚，万一苏陌如出事了她绝对不可能在苏浚家再干下去的。
但张芜一也是一脸的懵:“我什么也没干啊？给她讲了点东西我就安排她休息了。”
“难道是那鬼怪在捣鬼？”姜水云瞪着眼。
“应当不会。”张芜一摇了摇头，又有些试探性地问:“你说，她不会寻到胸中清气了吧？”
“怎么可能！且不说大小姐她正痴傻，就算是正常人，又能有谁这么快清净心欲，还能寻到那丝清气。”
“并非不可能之事。”张芜一紧皱着眉头，“若她命格本便与天地相合，根本无须寻找，只要清除杂念，胸中清气自会涌上来。”
顿了一顿，张芜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而这也代表着，她会是道门万中无一的天才……”
灵气沉寂了。
二人迅速冲进屋中，便见到苏陌如端坐在桌前，双眸微合，神色内敛，气息悠长。
四下灵气极为平静，但二人还是能隐隐察觉到了灵气对苏陌如的亲近。
张芜一瞳孔猛然一缩，惊喜道:
“定法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