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害人啊……”
许琼香此话刚出口，便引得一阵沉默。
张芜一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鬼是怎样帮你伪装成活人模样的？”
许琼香思索了片刻后答道：“她的手段我并十分不了解，我只知道她画了一张人皮，让我的魂魄附身在那人皮上。然后将人皮披到了我的尸首上，我便暂时活过来了。”
张芜一苦笑起来：“果然是这样……是画皮鬼。”
苏陌如与净清都有些好奇：“你知晓那鬼怪的来历？”
张芜一点点头：“画皮鬼，为鬼画皮，以魂魄为食。她能画出人皮，鬼的魂魄附身于她画的人皮上，披于其尸首，便能让这鬼暂时伪装成活人样子。”
“但是这仅仅只是伪装，根本不是让鬼还阳，甚至这个鬼的尸首还会继续腐烂。”
苏陌如蓦地想起了许琼香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和采衣姑娘坟茔中仅剩的白骨。
张芜一继续轻叹道：“画皮鬼依靠吞噬魂魄精进修为。附身于她所画人皮的鬼怪，都与献出魂魄无异。至多三月，那画皮鬼就会收回她所画的人皮，将那附身于其中的鬼怪吞噬。”
苏陌如意识到了不对：“那许琼香姑娘为什么还会在此？”
许琼香沉默了片刻，而后低声道：“是那吊死鬼。”
“什么？”苏陌如瞪大眼，“她没去轮回？”
“她曾被我父亲逼迫至自尽，陷入疯狂后才失手误害了我。”许琼香苦笑道，“她觉得她对不起我，就一直徘徊我身边，在画皮鬼来索我魂魄时，她舍身要那画皮鬼吞噬，以此助我脱困……”
又是沉默，这已不知是第几次沉默了。
苏陌如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张芜一则是看向了小红豆：“画皮鬼隐匿气息的手段相当厉害，你有什么办法能追着她不跟丢吗？”
小红豆看了苏陌如一眼，见到苏陌如点头，便答道：“提前准备了话，有。”
张芜一应了一声，又道：“那你提前做好准备，待会儿，可能有些情况。”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许琼香这时开口了，“你们可不可以也帮我一个忙？”
张芜一颔首：“请讲。”
许琼香咬住嘴唇，挣扎了一下，终于声音压的极低地开口：“我刚刚说的，我不想害人……”
张芜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净清小和尚双手合十，本想诵念《往生经》，但张嘴时，却什么也没念出来。
她没有往生了……
张芜一拂尘一甩，抵于那白绫之上，低声喝道：“敕！”
三缕清气自拂尘盘旋而下，没入了白绫。
许琼香惨然一笑。
夜空无月，唯有星河天悬。
就在此时。
异变突生！
不知何处忽然钻出了一个身量窈窕的黑影，袖袍一展，径将那白绫连同许琼香一同卷入袖中，旋即转瞬之间便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红豆凤眸闪过一丝寒意，滚滚混着血色的黑雾自她袖中卷出，霎时铺满了不知方圆多少里的范围。
一个面容妖娆妩媚的女子身形在数百丈外显现，她显然是吃了一惊，旋即反应过来，手掌一翻便是一张人皮出现在她手中。
小红豆正准备去追，但苏陌如一直拉着她的手还未松开，让她没能遁身，而那女子眨眼间已将人皮盖于脸上，身形再度隐去。
小红豆回头看了苏陌如一眼，苏陌如慌忙松开了小红豆的手。
小红豆的身形迅速隐入阴影之中。
黑雾渐渐开，朝着另一个方向卷去。
一时沉寂。
少顷，张芜一眼中精光一闪：“走远了！”
“啊？”净清小和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张芜一已经顾不上给净清解释，忙一手抓住了苏陌如，手中捏起印诀，使了缩地成寸的神通，一步便不知踏出了多远。
净清小和尚在风中凌乱了。
他该怎办……
你们倒是留个人啊，我还在乱葬岗，真蹦出来个鬼我不一定打得过啊……
……
张芜一脚步如风，仅仅几步便已重新回到了丰洛镇，此时正有更夫打更。
“咚！——咚！咚！”
“咚！——咚！咚！”……
张芜一脚步不停，只沉声道：“三更天了。”
苏陌如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符箓，掌心已满是冷汗。
“今天是月阴之夜，大约在三更天到四更天的时间，你手中玉佩会失效。”张芜一道，“现在只希望那画皮鬼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苏陌如半开玩笑道：“不然她都对不起你这几天的算计。”
张芜一乜了苏陌如一眼：“你现在心情倒还挺好。”
苏陌如淡笑了一下：“放平一下心态，省的待会儿太紧张手段都使不好。”
不多时，张芜一已然带着苏陌如回到了两禅山，立在了他们住的那几间草庐前。
张芜一将苏陌如送回了她的房间，并开始用朱砂水在苏陌如房间涂画起来。
因为匆忙，张芜一并未掌灯，苏陌如的屋中黑洞洞的，在沉寂中有些骇人。
苏陌如沉默了一会儿，终开口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在许琼香家里到底做了什么？”
张芜一这几日的作为她大多能猜出来，唯有这个她丝毫没有头绪。
张芜一笑了起来：“你猜。”
苏陌如翻了个白眼。
“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还是先考虑待会儿小红豆反应过来之后，追过来杀你时你该怎么办吧。”张芜一淡声道，“只要你能活下来，有的是时间让我把事情给你讲清楚的。”
他画完了最后一笔，立起身，将一张符箓递给了苏陌如：“这间屋子应该能挡住小红豆的一次出手，后面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这张符箓你拿好，以你现在的修为，至多催动一次这个等级的符箓，一定要选择合适的时机。”
苏陌如接过符箓，点了点头。
张芜一转头望向窗外。
正漫天星河。
……
此时，乱葬岗外近百里处。
小红豆歪着头四下望着，无边的黑雾疯狂压往四方，却再没找到那个让她生厌的身影。
她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
刚刚在乱葬岗附近，画皮鬼不断更换人皮隐匿气息，躲避小红豆的探查，小红豆几乎使尽了手段，却怎么也不能捕捉到画皮鬼的气息超过两息，直到现在，画皮鬼彻底逃出了她所能探查的范围。
几次出手的接连失利让小红豆颇为烦躁，她皱着柳眉一展袖袍，将黑雾尽数收入袖中。
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
今天，没有月亮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