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CCIDENT
四节 表象
午后的阳光撒进阳台和客厅,Clara慵懒地躺在钢琴顶盖上,眯着眼半睡不睡。杨英昊坐在钢琴凳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母亲给他买的读物,母亲则在一旁摆弄着昨天刚买回来的百合。
林玲很喜欢这套房子,所有的装修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来的,大到要砸哪面墙,买什么样的家具;小到哪面墙挂哪副画,贴什么颜色的壁纸,都是由她决定的。
南阳台她种满了吊篮,通过连通的客厅看去,绿油油的一片垂到地面上。Clara也经常在那里抓弄,很是喜人。
幸福吗?林玲经常问自己,从山城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只有小学文凭,跨过大半国土来到北方的沈城,拥有了如今的一切。幸福吗?
这套市中心高档小区一百五十平的房子,三百多万;让杨英昊进的重点小学,两万多;奔驰S级的车,小一百万;以及Clara这只3万多的蓝双布偶猫,十多万的钢琴,这是大部分人奋斗多久才能得到的?或者一生都得不到?幸福吗?应该幸福吧,有什么不幸福呢?苦尽便甘来,哪有理由不幸福呢?
杨英昊能学上钢琴,能上不属于这个片区的重点小学,能拥有各种别的孩子买不起的名牌和玩具,除了缺少父爱,我能给他的都是最好了。只要日子保持下去,把杨英昊培育成人,会幸福的吧......
“害走不走?”杨英昊颤抖着摇了摇头,狼狈地从校裤兜里掏出了三十块钱,递给出租车师傅。师傅叹了口气,给她找了钱“不走了吱声,不可能一直等你”说完快步离开了公厕,继续开车。
师傅不想对杨英昊如此冷漠,脏兮兮且昏暗的公厕里,她那一副可怜模样,换做谁都是想帮助她的。如果是从前,师傅一定不会如此。但他需要钱,必须努力跑车,在送完杨英昊后赶快前往火车站,去宰客,趁着监管不严能捞一笔是一笔。如果是五年前,他一定不会做这种对不起良心的事,如果是一年前,他依旧热爱生活,如果是......可惜没有如果,他女儿得了脑炎。
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不再在意城市中那些红色标语——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热情真诚,做文明沈城人。
杨英昊没有在意出租车师傅的态度,比起自己身体的变化,周边人的冷漠与否根本无关紧要。稍有庆幸司机师傅没有多说什么,杨英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长期不规律的作息本就使她虚弱不堪,呕吐和抽泣又消耗了大量体力,使她艰难地走到洗手镜前。
昏暗的公厕里没有灯,靠着门窗外微弱的光亮通过镜子反射她的脸。除了乱乱七八糟的抓印以及泪痕,有什么改变呢?还是那张脸,那张自己都讨厌的脸——它太像母亲了。
鼓起勇气再次夹紧了双腿,仅是如此,脑海中补充的画面就会再次带来生理上的反呕。杨英昊强迫自己咽了回去,打开水龙头洗净脸,停止了哭泣。
【呵呵呵呵】无奈地在心里感慨这荒谬的现实,如同有意嘲弄她不像个男人,就恶趣味地将她变成女人。可她是男人,她有野心,愿意为了家人和自尊拼命。即使周遭人觉得她没有男子气概,长相也是,可这又怪谁呢?十六岁,她没能成为一个大男孩儿,**的空荡感以及微微用力用力就可以感受到的收缩感如同野兽的利爪撕碎了她的世界观和心理防线。可她是个男人,她要冷静下来,她要扛下去。
就这样,杨英昊呆呆地站在洗手镜前许久,什么都没想,就这样站着,直至天空由暗蓝转为淡蓝,她才呆滞地走出公厕。
虽是将近夏至,黎明的冷风却依旧。夏季校服在此刻变得愚蠢,杨英昊抱紧双臂,揉搓着企图增加些温度,背后因为沉甸甸的书包反而成了身上最暖和的地方。
【没关系杨英昊,什么都没变,只要不说话不会有人发现】
杨英昊看了一眼手机——五点零七分【也不算晚】庆幸自己养成了早到的习惯,起码,有了个缓冲的时间。
走在路上,洒水车开始清洁路面,环卫工人骑着倒三轮,一辆货车停在去年新画的停车点旁边,男人们从车上扛下新的单车摆在停车点。杨英昊看见车里全是橙色的单车,去年,沈城还基本都是绿色的单车。消除好奇,杨英昊又感叹即便有了共享单车对她也没用,她微信交不起押金。
更重要的是她——不会骑车
路上,冷风让杨英昊还算是冷静的思考了一些问题,例如仔突然变成女性的情况原因是什么?找什么理由在学校不说话?在学校以什么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
最终,杨英昊决定用嗓子不舒服嗓子哑了这个理由,此刻去往学校,趁着还没有人,提前给李老师写好字条,至于回家,跟往常一样把门锁上,一切都会顺利的。
途中,太阳升起,杨英昊尽可能顺着有阳光的地方走,夏天,是最能体验太阳温度的季节。或许是因为阳光的治愈作用,也或许是因为太阳的温度,杨英昊不再发抖,也逐渐平静下来。
空荡的街道上杨英昊依旧会等信号灯,哪怕无人无车。就像小学时她会去捡大街上的垃圾一样,即便那是环卫工人的工作。她遵守着所受教育的规则,却也透露着不会‘变通’。
走进校园大门,门卫大爷从门卫室探出头笑道“今天来的晚点哈”杨英昊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点头“那脸上咋弄的,嫩么多血道子呢?”门卫大爷继续追问,杨英昊没有回话笑着摇摇头赶忙顺着外挂楼梯进了教学楼。【麻烦......】
爬到五楼,教室里亮着灯,杨英昊心里一沉,顺着窗户看向教室内,第一排那个座位果然坐着一个人。这该死的夏天,天亮的太早,如果亮的晚一点,教室里亮着灯在教学楼外杨英昊一眼就能看清。
【咋整?】杨英昊一时不知所措,生理上的冲击让她忘记了昨天和顾安彦发生的事【不能让他发现,绝对不能!昨天就够丢人了。怎么办?进去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没准又会打起来,怎么办?走吧,先走吧,压点进班,到时候再说】
杨英昊因为恐惧选择了逃跑,逃避,她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心态去面对顾安彦,即便自己的变化还不算大。但身为男人的自尊让她陷入混乱胡思乱想。离开了教学楼,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杨英昊蜷坐在长椅上,用手不停扣抓着胳膊,脖子以及小腿【蠢爆了杨英昊,你真是个蠢驴,嗓子哑了这种理由怎么可能糊弄过去,咳嗽怎么办?打喷嚏怎么办?被人叫的时候下意识回应怎么办?这狗声儿一定会被那群混蛋嘲讽。顾安彦为什么要这么早来学校?被他发现了还不如杀了我!然后呢?被我妈发现!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昨天我狠一点,打赢了是不是老天爷就不会跟我开这么膈应的玩笑了。艹!艹!】恶狠狠地扣抓间,指甲都开始犯痛。
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态又轻易地崩塌,她太敏感。
之后就是压点进教室发生的种种,她狠李老师的负责,人到学校上学就够了,明明没必要管那么多,却非要徒生事端;她狠班级里同学们的不友善,趴在桌子上感觉所有人都在议论她,仿佛被看光了她的变化,幸灾乐祸;她狠顾安彦的关心,可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而他却不停地来烦自己。
但事实呢?虽然她在班里不受欢迎,但她现在的性格就像一只刺猬,也没受到校园霸凌,大家根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最多也就是闲言碎语几句。没人知道真相,除了杨英也没人在意真相,只有杨英昊一个人的臆想。
就像昨天因为争执散落在地上的二十六块钱没了一样,事实是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只要当事人装作无事发生,闭口不谈,便无人知晓。显然,杨英昊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剩下恐惧和无助。
逃学时杨英昊没有因为逃学本身紧张,而是因为焦急紧张,没有考虑很多,她单纯的害怕遇见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一定不会关心她,只会埋怨她照顾不好自己,说家里没钱给她看病,然后谈到钱就会像个疯婆一样。如果和母亲一起回家那么一切都会更糟糕,她早就受够了这种生活。
这种生活的起源要溯源到两年前,初三时,林玲和继父杨才分了手,因为没有领证结婚的原因,没有任何的法律流程。但只要是母亲名下的东西都留下了,房子,车子,家里熟悉的一切,仿佛除了继父消失了一切都没变。但母子俩都知道她们的生活要变天了。
好在那个曾经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搬进了家里,杨英昊根本记不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邵。刚在一起时,男人尽可能的向杨英昊示好,也对这个家表现的尽心尽力,对母子俩很温柔。
杨英昊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不喜欢母亲就这么立刻重新组成家庭。在母亲与继父一同生活的时候,母亲就带着杨英昊和男人见过几次面,在杨英昊心里这就是出轨,就算母亲再怎么哭诉继父一句话没有抛弃了她们母子俩,杨英昊也觉得这是应得的,毕竟是母亲出轨了。但杨英昊爱母亲,她做出的选择,只要幸福,也可以忍受。可笑的是,这种安宁没持续几个月,母亲和男人就开始经常争吵,男人也变得暴躁。一次争吵中,男人打了母亲,杨英昊便立刻冲向了男人与其扭打在一起,可初中的他哪是成年男性的对手,被男人打得鼻青脸肿。
那天晚上林玲流着泪抚着杨英昊肿胀青紫的脸激动地让男人滚蛋。就这样,男人也离开了,母子俩彻底无依无靠,没有经济来源,林玲只能开始去找工作,去上班,去一个人挑起整个家。上班之后林玲整个人性情大变,起初杨英昊还会心疼母亲每天的早出晚归,但母亲越来越像个怨妇,温柔不再。只要杨英昊有一点没顺着林玲的心意做好,她就会像疯了一样暴跳如雷,满嘴怨言,对杨英昊百般羞辱。正值青春期的杨英昊自然也不会理解林玲变成如此的原因,就跟母亲从争吵到疏远再到如今的沉默。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算再怎么漂亮年轻,十余年没有工作,怎么去融入社会呢?能干什么呢?怎么去养这个家呢?这个很现实的问题,林玲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焦虑和崩溃边缘。
杨英昊没有错,她作为一个青少年连人格都没树立完全,一个成年人怎么指望她能解决现实问题呢?林玲也没错,在巨大的压力下她的精神已经生病了,一个病人最需要的就是治愈,而家里唯一能治愈她的只有杨英昊。但很可惜,她们是一家人,那么在彼此眼中对方就全都是错误。
大半年前的一晚,因为杨英昊无法理解母亲的行为,烦透了母亲的怨天载道和骂声,在客厅对着林玲喊道“闭嘴吧!废物!你这样我只觉得恶心!”
林玲的怒火被瞬间激起,疯狂踢打杨英昊“你凭什么骂我废物?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废物?你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我废物不一样给你养这么大了?从小到大,我他吗缺你吃的了还是缺你穿的了?你骂我废物?觉得我恶心?你找个有能耐的妈去!我不配,你去找个又能能耐的妈去!我供不起你这个爷你知道吗?你算什么东西,不知感恩,骂你妈是废物!白眼狼,嫌你妈不好滚出去自己挣钱去!把我东西都还给我!滚出去!滚出这个家!”说着伸手去扯杨英昊的衣服。
杨英昊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但是他也确实受不了林玲每天巨大的负能量。挣脱母亲,回到房间坐在门口把自己反锁起来,任凭母亲在外面极端的打砸东西,喊叫,谩骂。
不知过了多久,林玲坐在门外带着哭腔说道“儿子,你太伤你妈的心了,你怎么能骂我是废物啊?你怎么能说我恶心呢?我可是你妈啊,我这辈子全是为了你,没有你我能过得很好你知道吗?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懂事呢?妈也是人,妈累了......”
【为了我为了我,为了我选择的出轨?我当然知道你累,但当初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平静地做出你的决定,现在为什么这么歇斯里地?是我造成的吗?如果你守好妇道,这个家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抱怨?你毫不避讳地带我见其他男人,就要让我毫无底线支持你?我已经尽可能接受了,难不成还要我夸你?你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还不自知?为什么这么自私,既然觉得我是累赘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
自那天之后,杨英昊就保持着现在的生活作息,她竭力地逃避着母亲,尽可能的不与她有多余的接触。没人能接受如此高强度的精神内耗。家已不再是避风港,给予不了杨英昊需要的温暖。母亲也有了一定的改变,默契地把杨英昊的生活费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沉默反倒变成了最好的选择
杨英昊接受不了这样的林玲也是有原因的,如果林玲一直是个怨妇还好,可是林玲的变化实在是太大。
杨英昊从小没有父爱,所以母爱在她眼里就是一切。林玲不上班,继父基本不回家,陪伴杨英昊童年的只有母亲一人,杨英昊在林玲眼里永远能看到那份温柔。
在杨英昊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林玲可以花上整天时间陪着杨英昊看动画片,杨英昊到今天还记得,那是一整天的铁甲小宝。还有乐购和肯德基的游乐园,那些都是幼儿时的回忆。
几乎每次自己练琴母亲都陪着,即使自己再练习新曲目的时候磕磕巴巴,林玲也只是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三年级的时候她钢琴十级考试时,母亲在音乐学院外撑着太阳伞默默等着她考试。当时杨英昊哭着跑出考场觉得自己发挥不好,林玲给了杨英昊一个大大地拥抱和温柔的吻,用最轻柔的语气安慰着杨英昊“没事儿小昊,妈妈在呢”
正是因为这些温柔,细节,杨英昊懂事的很早,上幼儿园时因为林玲起不来床,她就自己走去幼儿园,感觉母亲总是病怏怏的还会在去幼儿园前给林玲切好一个橙子。这个习惯从大班一直保持到了小学5年纪,杨英昊开始‘长大’。
回想那段时光,母亲的身体似乎总是不太好,不爱吃饭,还很嗜睡,但是很温柔也很漂亮。母亲喜欢读书,喜欢画,喜欢花,喜欢艺术和一切富有美感的东西。曾经的家里,阳台上全是母亲精心浇养的吊篮,客厅卧室还有些竹子,小雏菊和茉莉,房子里四处挂着艺术画,,还摆设了书房,书架上满满的,母亲也全都读过。书房中间摆着立式钢琴,那架爱琴是杨英昊的生日礼物。起码在那段时间里,母亲代表着温柔,知性,得体,大方,美丽,在她眼里可谓是完美女人。
只回忆这段时光,杨英昊的嘴角会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因为是幸福的念想。
但回忆并不可控,发生过得事,只要陷入回忆,就难免想起。初中开始的叛逆,对于成人世界的初步了解,让这些表面美好的具象逐步浮出水面。杨英昊一天天长大,懂得也一天天多起来。她开始得知林玲和杨才生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领证,没办结婚,也开始懂了继父为什么之前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给自己一百块钱让自己下楼,为什么继父回家次数那么少。他是个企业家,具体做什么的尚不清楚,但是继父是特别有钱的,这让杨英昊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有不止一套别墅和好几辆好车,而母子俩没有住进去呢?据母亲所言,生父在自己1岁时就抛弃了母子俩,继父很快进入了她们的生活,很上进,从小生意一直做到大企业老总。家里搬了两次房子,先是市区小房子,再到商圈大房子,母亲也换了车,最后换了一辆奔驰350。单论家境家境来讲继父功不可没,殷实的家境给了她们现在的一切,让她可以学钢琴,学画画,买成批的乐高,用最新的手机,甚至上有名的重点小学。虽然她与继父之间没什么感情,两人谈话也像是陌生人之间的短暂寒暄。杨英昊知道继父愿意给自己花钱也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毕竟自己不是他亲儿子。但母亲既然是陪着他一步步起家的,为什么不在一起住呢?
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初二时,两人的关系就似乎很疏远了,继父基本不回家,期间杨英昊跟母亲和姓邵的逛了几次街。回家之后,母亲一再强调不许和继父说跟其他人见面了,杨英昊也‘懂’是怎么回事,即便反感,也答应了,她哪有选择权呢?
这件事就在杨英昊心里扎了一根刺,她不理解现在的家有什么让母亲不满,要做出出轨这种事。人们敬爱纯洁的天使,正因如此,当天使堕落时人们不会吝啬他们的鄙夷。母子关系的裂痕就这么留下了。
杨英昊砸碎所有镜子之后,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看着现在的家,两百出头平米的房子,空空荡荡,或许在外人看来,黑白灰纯色墙壁和木色装饰显得比较高档,好像家里过的还不错。但家里没了挂画,鲜花,音响和精心布置的痕迹,也没有Clara。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对杨英昊来讲最重要的温馨不在了,只有大件家具,那些少的可怜的装饰物企图弥补空缺,是那样格格不入。杨英昊好久没有这样仔细看看家里了,从客厅看向餐厅,台阶旁的落地灯坏了,桌布许久没有更换,还是那张。墙壁上的简约系艺术挂钟也停在了一点十五分。
“这还是家吗?”杨英昊不自觉地说出话来,这次杨英昊没有因为声音剧烈反应,闭上双眼,安静地喘气。
幻想被发现自己变成女人后的嘲笑,嫌弃和冷眼,被当做怪胎的排斥和谩骂,死亡的想法更加坚定。
【结束吧,结束这乱糟糟的生活】
一个人走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没有一丝阳光,没有鸟鸣,一片寂静。漫无目的地行走,空气中的水雾如同透过身体般洗涤灵魂。
顺着隐约的水流声来到一条溪水旁,水流缓慢且清澈,捧起也不觉冰凉,抬起头恍然间看见对岸模糊的人影,应是个少女。朦胧间望不清她的面庞,她也只顾得独自漫舞,隐约可见她婀娜的身姿,一副优雅的模样。
安静地看着她逐渐远离视线,不想打破这份宁静,空气中弥漫的水雾是那样触手可及,想躺下,在这静美之地停留,呼吸,长久地呼吸。
一束强光突然照进森林,伴随着胸口一阵沉闷,杨英昊的梦该醒了...
医院里,急救火速将林玲送往手术室。林玲签了术前责任书并被告知输血风险,顾国交付了120费用后,一行人在手术室外等待。林玲焦急地来回踱步,眼泪止不下来,张允谦跟在一旁尽可能地安抚。顾国揉捏着太阳穴,思考着什么。顾安彦瘫坐在椅子上,浴室里和救护车上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昊不会有事的,玲儿”
“我们到的是不是太晚了允谦,晚吗?!”林玲直勾勾地看着张允谦,眼神里既是悲伤又是乞求,乞求能得到她想要的答复。
这自然是徒劳,张允谦给不了她答案,除了等待抢救结果,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不晚,亲爱的,不晚,小昊会好好的,我们很及时”张允谦如此安抚林玲
“怎么就这么傻呢?英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活了。怎么就这么傻呢?”林玲低下头扣着手指,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没有用,她麻痹不了自己,控制不住的泪水是最好的证明。
张允谦搂住林玲,擦拭她的眼泪。顾国听着女人的哭泣声,头痛之余整理思绪,心里想着两件事:一、不管杨英昊处于什么原因自杀,绝对绝对要救回来,此时顾安彦的状态让他觉得他一定有所隐瞒,他需要杨英昊安全出院,问清楚缘由;二、两家以后如何相处,怎么处理这些问题,时间上怎么安排,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能不能承受?
“很低!”
“肾上腺素肾上腺素”“正在推,正在推”
“腿抬高扶好,按压别停”
“还是低”
“快推,再推一支!”医护人员看着仪器上的数值,不停做着心肺复苏
一阵针对性输液,抢救之后,医护人员们总算是把杨英昊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不过人暂时没有醒过来。
“衣服脱掉,擦一擦,全是水,体温太低了”
“拿个被子衣服过来”
褪下杨英昊的衣服,抢救室里的5个医护人员都叹了口气,杨英昊脸上胳膊以及腿上的抓印,肩膀大腿上的淤青让他们共同默认了这个孩子受到了暴力对待。反倒是对于杨英昊是个女孩这件事没有什么惊讶,毕竟除去寸头,挺和谐的。
“直系亲属过来一下”医生招呼着,顾家三口只得原地等待
“人现在是救回来了,生命特征稳定,不用担心”
“太好了医生,太好了,真的太感谢了,真的”林玲几乎就要跪下,提心吊胆的半个小时里度秒如年,此刻没有任何消息能比得上杨英昊平平安安。
“家属情绪不要激动”医生扶住了林玲
“孩子没有大碍了,接下来等人醒过来,住院好好休养”
“好的医生,好的,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林玲抹了抹眼泪微笑道
“嗯,我理解,没什么比孩子健康平安更重要”
“是啊医生,我没有其他诉求,他健健康康的就行”
“跟您一起来的是什么人?亲戚还是?”
“是孩子同学家人”
“嗯,我了解了,那孩子最近有没有什么轻生前兆行为?”
“医生,孩子也大了,开始叛逆了,我跟他基本没什么交流,确实是我的失职”
“......是这么个情况,孩子身上有很多伤,待会儿你去看看。孩子应该上高中吧?这个年纪和家里有矛盾代沟都正常,但是不能放松孩子的精神状况”
“是是是,我知道,确实是我的失职”
“不不不,不是在怪你,是要你好好了解你闺女在学校,或者说不在你监管范围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她身上的淤青我们不清楚是她轻生的时候情绪激动自己搞的,还是受到了其他人怎么样知道吧?位置比较刁钻,不好判断。之后该去看心理医生看心理医生,该疏导疏导,她这次轻生可是有准备的,割腕位置准还泡在浴缸里,她要是不想活,总有我们不想看见的那一天”
林玲沉默了,她对儿子可以说是已经什么都不了解了,在学校怎么样?和谁一切玩?心里想什么?她都不知道?她自己挣钱养家就已经是极限了。医生口中的闺女也让她哭笑不得。
“明白明白,我会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我一个人照顾他,现在上班疏忽了。”
“理解,小女孩应该是挺叛逆的,整个寸头,好好疏导吧”
“不是,医生,他是我儿子,可能长得不那么阳刚,不是女孩儿”
医生也迟疑了一下,杨英昊是不是女孩他的眼睛又不瞎,直接认为这个母亲可能也有些问题,这是个问题家庭。
“你确定她是你孩子?”
“那肯定啊,我的孩子我还能”
“好,我知道了,确实长得像女孩儿”
一切都只是表象,杨英昊的性别,身上的淤青,林玲的‘出轨’,曾经的家庭,温柔,顾国的‘担忧’。那么真相是什么?置身事外的人不在意,当局者不清晰
这张纸,又变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