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诺从洁白的病床上坐起来，头脑还有些混乱不堪。
[我确实是被那精神病一刀捅进了心口，还在地上晾了数分钟，怎么想都不是可以活下来的形势……]
他掀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发现胸口处确实留了一道疤痕，不由舒一口气，庆幸现代医学的发展真是突飞猛进。他活动活动肩膀，发现自己身体居然没有一处不适，甚至好得不像是一个跑3km都要大喘气的大学生。
“哥，醒了？身材真下饭啊。”
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林诺有点尴尬地转头看去，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哥正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爆米花桶看向自己。
这人他认识，名叫于力学。两人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直在一块，互相见证了对方的学习成绩、暗恋、偷偷写的小说和公开课上不小心打开的娇喘应用。正因如此，林诺才可放心地断言，于力学是百分之一百的一刀流，没有和自己找点乐子的想法。
说起来，自己被刺的那天，两人正在搭伙渡过情人节的路上……
“您也挺精神的嘛，学宝。那天你被刺到哪里了？”
林诺按着一如既往地语调调侃了一下。结果于力学居然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等，等等，我刚刚只是开玩笑，我没有那种兴趣……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都认识十年了。”
于力学露出有点傻眼的表情，喃喃自语：
“有点体会到被我胡乱搭讪的感觉了。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你啊……呃……林诺？”
“没错。看来你是被砍到脑袋了。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呢。”
于力学放下茶杯和零食，一屁股坐到林诺旁边。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面小镜子，照向林诺。
“我只是觉得声音一模一样……您自己看看。”
林诺转头，看向镜子。里面映出一张完全没见过的陌生面孔。他头脑更加混乱，过了半晌，向于力学露出一个微笑。
“看来，我们被砍到以后，那里发生了火灾。所以不得不给我植皮。你也去看看自己的屁股颜色对不对吧，说不定就是取的你的皮。”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正说着，于力学又惊讶地指向林诺的脸。林诺正在疑惑，余光瞥见镜子中的那张脸已经变回了熟悉的模样。两人不由陷入片刻沉默。接着，于力学说：
“真好啊。你以后不愁女朋友了。”
林诺叹一口气。没错啊，这人一直是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他摸着自己的脸，思考一会，说：
“我不认为自己有多特殊。认真讲，你是不是也可以变脸了？”
“没有，昨天醒来以后，我没感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右手更有力了？”
“那是你坚持锻炼的结果吧。算了，在意这东西也没意义，我之后问问医生好了。总之先给家人报个平安……”
林诺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这才发现已经换了一身病号服。他又翻了翻桌子和抽屉，仍然一无所获。
于力学打断他，说：
“别找了。手机都被院方收上去了。护士早上来了一趟，跟我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据说是为了让我们安心静养。”
林诺挑了挑眉毛，有点后悔之前没有认真地了解过病院相关的知识。在他看来，没收手机的行为，与其说是病院或疗养院会做出的事，不如说是监管所会做出的事。于力学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说：
“我开始时也觉得有点怪。不过，楼下配备了那种老式的公共电话，我已经跟家人联系过了。你待会也可以去试试……啊不过，先等一下，我刚刚已经按了呼叫铃，护士应该马上就到了。”
林诺稍稍安心。他正想要说些什么，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面容慈祥、穿着白大褂、身材高大的老人带着两名年轻的小护士走了进来。林诺看见，护士的胸口上都别了个写有“护士”加上名字的铁制标签，这个老人胸口则别了一个写有“院长冀北”的标签。
老人走到窗前，带着尊敬看向林诺。
“您醒了。我是这绿山疗养院的院长冀北。我听说有人当街砍人，是您上前拦住了他。”
林诺不好意思地回答：
“没有拦住，我上去只是白白挨了一刀而已。”
“那已经证明了您的勇气，和您同伴的一样。您已经尽了人事，只是结果上来看运气有点不好而已。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和您同伴的一样？林诺愣了一下，不由对于力学大为改观，原来他也去挡了刀子。话说，这精神病是不是太猛了一点？这都连续过了几个人了？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林诺收起胡思乱想，说：
“没有……啊，要说的话，我发现，呃，我的脸部有点变形？”
冀北露出迷惑的表情，和两位护士对视一眼。护士们也一脸茫然。老人回答：
“在我看来，您和入院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呀？”
林诺转向于力学，他耸耸肩，说：
“你醒来之前，我也没注意看你的脸。可能你进来的时候没有变形吧。”
林诺不再理会他，继续向院长提问：
“就是，醒来以后，我的脸会变形……”
他试着让脸产生变化，但是这时候五官却没有大幅变化，只是稍稍挪动，成就了一副有点怪异的鬼脸。冀北的表情越发茫然，里面还掺杂了一丝担忧。林诺感到一阵尴尬，只好打住不谈：
“……当我没说。”
冀北说：
“您如果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不用顾忌，立刻摇铃就好。为了您的身体起见，我们在您家人的同意下收走了您的手机和电子设备，现在已经寄送给您的家人。如果想联系他们，请随时去一楼打电话。您大概要在这里住上一周到一个月的时间，费用方面已经由放出病人的精神病院垫付。”
一个月啊……林诺砸了咂舌。出事的时候正好是暑假，他也没搞什么项目，待在这里倒也不会碍事。只是一个月没有杀戮X塔，RXMWorld的时光实在有点漫长。冀北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心情，笑着继续说：
“二楼的餐厅在固定时间会开饭，不过其他时间也可以预定饭菜，只是需要稍等一段时间。您如果有需求，可以自己去订菜，也可以呼叫护士送来。另外，我们这虽然没有电子设备，但依然为客人们配备了丰富的娱乐活动。二楼就是娱乐室，书籍、棋牌、桌游、剧本杀、cos服都有。这次事故，疗养院进来了不少客人，也是个认识朋友，乃至结下缘分的好机会。”
林诺尴尬地撇开视线，没想到这个老头居然会说这么浮夸的话。忽然，冀北面色一正，严肃地说：
“基本上，这里是个舒心、放松的地方，但是也有自己的规则，请您千万遵守，否则后果自负。现在请您特别记在心里的，就是不可前往西楼、不可与不认识并且身穿黑衣的人交谈、遇见没有名牌的工作人员立刻报告护士三条。”
林诺一怔。他还在思索这三条规矩的意义，冀北的脸已经再次堆满笑容，好像刚才的严肃是假的一般。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药瓶，对林诺说：
“然后，还请你每天醒来以后注意吃这个营养补充剂。现在放在这的是芒果味，如果喜欢草莓或苹果味的，跟护士说一声就行。那么，请您安心享受在这里的时光吧。我们先不打扰了。”
老人说完这句话，不再给林诺细细询问的机会，转身离开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