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一豆蔻
窗前的冰花悄然绽放，弄做雪日的春花，冰花谢落春花老，半载残风依旧在，纵使物非人亦非，我却依旧站在窗前，车水马龙悄然而过，街头的呜鸣声依然热烈，整个世界在眸中，逐渐清晰。
单从我的主观观察来看，这具身体概是只得算得上豆蔻少女，当病房灰白前的吊着的屏幕突然嘀了两声，屏幕澄清了几行方正宋体，意识也逐渐明澈起来。
2020年2月1日 上午9点整。
这是......二年前？
虽然突兀，但依是意料之中，但同时
心中忽的怦然一跳，重生？或者是...夺舍？这个词汇在我的心头渐渐清晰，这种与时光交汇不期而遇的感觉使我恐惧又兴奋。
我怕这是梦，又怕这不是梦，怕这个世界是假的，更怕这个世界无比真实。
我不知道原来居住在这句身体里的灵魂到底去了哪？亦或者是原来的灵魂被什么东西串改了记忆，然后就有了我，倒也说不定呢？
但我心中始终留着那种强行夺爱的罪孽感。
重生绝对没有某些小说描述得那么清淡平静，若以一种价值观的重塑，一种无以言表的震撼，一种不期而遇的兴奋，一种逃避现实后的快感，一种解脱却令人心慌，多种情感的交织成复杂的清思，要用浅淡纸墨表达起来始终是困难的。
我低眸间再是撇到那浅指尖上波动的细腻，重生所谓的兴奋感已然少了半载，感受着下体的空缺感与病服质感微微贴着的舒缓柔和中却带着的浅浅瘙痒。
窗外的雪飘落的速度倒是漫长，两种情感之间的碰撞相融也是相较之漫长而奇妙的一一人的情感并非苍云白狗。
从兴奋到心灰意冷的搅合，我心头的实在思绪太多了，有些可能来不及去想，便在心中飘忽过了，或许兴奋与心灰意冷的情感终点大概就是怅然若失吧。
守恒定律或许不只在能量物质转化上适用，更多时候它还适用于精神层面的某些东西，邂逅时空的快感与变成女身之后的失望相交，这样来看，我似乎亦并非这个世界眷恋的人儿啊。至少在我的主观上来看，我的失望更剧烈些，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否有她，或许她存在在这里，我亦没有勇气，更没有理由用现在的身份去爱她。
我怕她尴尬，怕自己尴尬，怕我们尴尬.......
“奶奶的，可真丫的扯淡。”
心底轻轻叹着，到底是天上圣人偷拿黄昏作酒，只增这酩酊的命运......
病房的红白木门被轻轻推开，漫步进来的似乎是查房的护士。
听见声音，我悄然回首，兮兮青丝在摇曳下轻然拂过我的脸庞，印入我眸中的
护士轻端着我没有见过的医疗用品，见到我站在窗前，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愕，但依然对着我摆出一个微笑，轻声喃道
“醒了？”
“嗯，醒了。”
我有些生硬地扯动着面目肌肉，露出一个并不自然的笑容，似乎潜意识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女孩，便照着记忆中沈林溪的浅笑，滥竽充数，却连自己都感到那种不论情感还是动作上的僵硬。
只是该怎么笑真的有关于性别吗？我还真不知道。
但在此后想起时我始终认为这...只是我在东窗事发后对性别方面主观强化后所迸发出的敏感罢了。
一身白衣的小护士轻轻点着头，随后有些兴奋地快步走出去，出去时，我注意到她的嘴中还在念念有词，当病房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时，依稀还能听见病房外“病人醒了，病人醒了，快通知病人家属”之类的喊声。
我呆愣愣地坐着床头，无语地摆弄着脸庞的细发，围着指尖绕一个圈，放在鼻尖清闻着，薰衣草沐浴露的气息清然如许，即使嗅在鼻尖，味觉上亦莫名会有种清甜的味道。
桌上的多肉植物傻傻地躺在盆中，娇柔多汁，又嫩又胖，活像是初生一两月的婴儿，我的眸中承载着这些，世界色彩随着时间忽明忽暗的变化，总给我带来几分错觉：如此，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不知是过了多久
未掩的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人轻手将门推至门廊处。
“思思？”
是一个中年男人带有些磁性的声音，我抬眸望去。
那中年的先生竟是一身的...中山装，手中牵着公文包，乌发整齐梳在后头，油光发亮。
他关爱宠溺的目光对上我有些茫然的眸子，我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笑着，依是轻然点着头，又摇了摇头，应了声“嗯？”
“思思？怎么了？”
男人略带疑惑，细语低喃间却是和蔼的淡笑。
心，一丝丝的滴入暖流，眸前刚毅的柔情慢慢润湿了灵魂，男人的亲和不由让我想到了老爷子，那个永远被埋葬在2021年冬日的笑颜。
他是谁？
在我的心中逐渐有了答案，奈何我并没有您女儿的记忆，现在甚至连敷衍也做不到，亦奈何我终究只是这具身体在这个冬日的留客，或许现在的您与我一样，是一对同悲之人。
心中默默念叨着，歪着头倩倩淡笑，此时我倒是希望自己是真得死了，或只是灵魂片刻的停留，将这个身体还给真正属于此的，那个灵魂。
“爸？”我故作疑惑，抬指指着眸前人儿，尽量使自己的表现怪异些。
他愕然木啄似的点头，眸中...浅淡苦忧。
或许是见我如此，面上有些慌了，匆匆唤来一位女医生，那女医生似乎也才二十几的样子，倒是清秀，她安慰中年人先别着急，轻步含笑至我的跟前道
“别怕，小妹妹，抬起头让姐姐看看”
我抬眸，她拿着手电调着低光打在我的眸子上，微微感受到眼中的莫名湿润，余光中，她淡笑始终，关掉手电。与我对眸，我故作茫然，尽量发散目光去看她，即使我并不知晓是否管用。
那医生在白衣中摸着什么，撰起一颗果糖，轻语问着“要吃吗？”
微光目视，我只是痴笑，问：“这是什么？”
“好吃的......”
她这样说着，目视着我，透过她的身影，那中年先生面露苦笑，见我看他，他努力藏匿起那丝忧苦，眸子间的皆是笑意溺爱。
当两人的眸光碰撞在此时，也许就连时间也是沉默而不堪一击的，当一个不懂得去爱的孤儿感觉到动人的情感，就连一个眼神亦是可以去痴傻的莫名感动许久。
即使我知道，这份贪婪接受父爱的权利本该不属于我。
那也只是本该哩，吾辈亦非所谓朱程理学的门徒，太多的天理本来便是无用的，世人可以用来说，少有用来作。
我被自己逗笑了，自己到底是有多矫情，这种根本无需解释的东西都要拿一些冠冕作好心灵的枷锁。
细指游起，忸怩示至嘴角，我歪头望着医生，她轻轻点头，清望着我拨开糖纸抿住果糖，方才领着“我”那父亲出了房门。
清宁包裹着时光轻尘，淡淡的拉扯着多肉湪新的气息，我的安静取悦着房间外的低语
“思思这是？”
“家属暂时不用过去担心，病人因为淤脑损伤而导致轻度失忆，这样造成的失忆与一般精神失忆有所不同，一般这种失忆患者在刚醒来时会出现胡言乱语，行为认知错乱的行为，但病人的状态一直很正常，除了认知能力有些偏差外，理解能力应该与常人相差无几，这种情况在恢复良好的情况下一个星期或一个月便能恢复，还有，希望家属能多些时间陪伴孩子，取陪陪孩子去熟悉的地方，适当时候可以刺激病人，以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那思思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如果情况良好，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
他的话有些愚顿，但似乎天生有着某种亲和力。
那时，我才知道，只要是真挚的，无论情感几许，文字笨拙的也会是感染人心的诗人。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2020年2月3日 下午 三点整
办理出院。
希望到街上走走，自然是如愿以偿。
没想到
我再次见到余杭的雪景，似乎应该庆幸，我的情感是世上最愚笨的，没有文人触景生情的情怀，没有所谓红墙思伊的风流。
在这路遥人快走的世上，在这落雪舞向西湖鹭鸶的眸中，心中，只是轻然的，思绪中没有她，心中.....或许很开心...
再望向天边，依然是烟雾缭绕，苍云白狗...
“思思，怎么了？”概是见到面部表情比较丰富的我。
他便揉了揉我的脑袋，亦望向湖白映云。
冰上游走的鹭鸶依然到处寻觅鱼嗛，只有找到有冰洞，就会伸嘴探着，只要捕上一条青鱼，就会兴奋的拍打翅膀，呱呱乱叫。
看着如此景色，到时有些释然，细语轻喃
“没什么。”
走到街的另一头，余晖倾落街角，此处便早已炊烟袅袅，清然回荡，不知是清风几分殷勤，吹拂着微动涟漪的西湖，糯米的淡香飘忽这座水乡的渡口，彼岸，慰藉着为工作而早已麻木不堪之人的味蕾。人们或是打一碗黏糯的糯米安坐店内，远眺这西湖雪色。
此间不知何时，只是望着眸前这个所谓的父亲，与我。坐在店内，真得是不知何时，在这朦胧的雪色时光中记住清晰的时间，应该会很影响气氛。
坐在店内，只是痴痴地悠然远眺。
雪中
人望着景，景载着人，人间多少颜色？是余杭又雪，是柳枝又长，是人又痴笑。
眸中
声色之意满然，水天，落白相照相接，远目清然，迩雪熙然，天街小瞰，几点墨燕淡天，几只轻凫冰上。
吃口中食，痴窗外世，不知良久，莫清瞬逝。亦是种相当飘逸的境界！
店中
父亲看着我，含蓄地笑，我浅眸看向他，无奈地笑。
他问
“思思，看你很开心啊，是想起什么了？”
我歪着头轻笑，说
“嗯，想起来这个是桌子，那个是椅子，这是糯米饭，你是我爸爸！”
他忽然笑出了声，很开心呢。
“嗨...这叫什么事啊？”
“思思？在嘀咕什么小秘密呢？”
“景色...真好...”
不明自己是否真的表现的像一个正常的少女，但这一切终究只是情形使然，纵使心中带着失落与变扭，不断提醒自己只是场梦，不论在怎么样也作不惯一个少女，但在一个肯给予我爱的亲人面前，即使接受者本身不应该是我，但我亦然愿意装饰自己的点滴来取悦他。
在前世时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现在，即使是为了取代原来的那个灵魂而赎罪，我再也不愿去辜负.......
当我还是男生时，我会向大部分人贩卖自己的温柔与宽容，隐藏自己的执拗的热血与立场，但在大多数时候，我也会为一句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小学生似的，热血到一个晚上睡不着觉，但我不会与他人争辩，因为我认为这是亲和成熟的表现。
嗨....我知道，这挺矫情，挺变扭的。
只是现在，我却更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执拗与热烈，因为在主观看来，若是被所谓环境影响了灵魂，或许会变得不伦不类，它让我找回前世熟悉的感觉，可以在迷茫明确自己的立场。
这样想来我还真像个又要打滚，又不想放下身段的傻【逼】啊，每一次的事后都要自己给自己解释一遍期间所谓的理由。
但为了不让爱我的人失望，我始终愿意将这个时节最美，最可爱的豆蔻的温柔独赠送给爱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