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内卷世界
眼前世界的轮廓越发清晰，世界缓缓将界船靠近了面前的世界，穿过界膜，来到了这崭新的世界。
世界的黄昏恍惚中透着半分朦胧，天空下闪烁着蘼红灯在黄昏下拉出更加悠长的光谱，光滑的高楼反射着最后的日光，天边那一丝血红如同手掌上流血的伤痕。
陌生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行人，前方突然冲向的各种汽车吓了世界一跳，从未见过如此光景。人山人海中，世界猛然不知道该前往何方。
真实之眼下，密密麻麻的说明几乎填满了世界的脑海，一时间甚至无法接受，感受到昏昏沉沉的精神，世界强打起几分精神，一边走一边看着这个新的世界。
汽车，天桥，路灯，手机……如此多新奇的东西让世界应接不暇，世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身边到处都是神奇的玩意。只是，世界还是不喜欢热闹的环境，顺着指示牌，世界前往了一处公共公园，此刻天色几乎昏暗，人们都忙着下班回家，而写字楼中仍然闪亮的灯光则说明加班的不是少数。公园中人很少，世界倒也难得清静。
世界坐在了一条长椅上，面前幽深的小道通往前方的森林，后方还有一块小小的花坛，在中心还要一个小喷泉，下方有着闪光灯，夜晚下仿佛色彩的河流。点点空中落下的水雾又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股朦胧的面纱。
世界尽量放空自己，让自己精神尽量平稳下来。世界盯着前方光滑的石板，发着呆。
“你是从哪里来的，之前从来没见过你啊。”一个身穿运动衬衫的年轻女孩向世界问道。
世界瞥了一眼，不想回答什么，随口应付道：“来自一个你想想不到的很遥远的地方。”
女孩的双眼中闪烁出好奇的闪光，道：“嗯……你身上穿的衣服的确是与众不同，话说你是奇怪的作家吗？听说一些作家经常会打扮成奇装异服。”
“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你那是普通人，普通人哪有你这么悠闲啊，叔叔？！别人都在加班唉！”
世界眉头突然皱了起来，问道：“你又是谁？你不也很悠闲吗？”
“摆脱，我还是学生唉，我还不是你们这群打工人呢。”
“不是，我看起来很老吗？”
“嗯……”女孩想了一下，道：“在三十多岁的人中间你还算是比较年轻的。不过我还是劝你别整天皱眉头，很显老的。”
这句话可是把世界气的不轻，他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十八岁，懂？”
“你？十八？和我同岁？你怕是克扣了十岁吧？”女孩惊讶的说道。
世界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
“介绍一下，我是郝亓。风筝一中的学生，目前在读高二。”
“风筝一中，教做风筝的学校吗？”
“拜托，风筝一中是风筝市最好的高中了！话说，你读哪个高中啊？”
“我没上学。”
“啊？搞半天原来是个废柴啊。”郝亓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采。
“什么是废柴？”
“你连废柴都不知道？废柴就是一群躺平摆烂的年轻人了，不想努力，也不想奋斗，就当废柴呗。话说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我不是。”世界平平淡淡的回复道。
“卧槽！我TM还鬼对话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世界略微将精神回归一下。
“好奇怪啊，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完全不像年轻人唉。怎么感觉你像是一副久经沧桑的样子呢？”
“算是吧。”世界笑了笑。不过笑中却透露出几分苦涩。
“你才十八岁唉！能有什么经历，就学那些大人说话，动不动就我经历了多少多少……”
“可能吧，不过，我确实到过很多你到不了的地方，看见过很多你见不到的人。”
“真是的，搞得跟真的一样，你就是个幻想牌作家吧。”
“对未知可不要轻易的否定，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大。”郝亓望着世界严肃的神情，世界的双眼仿佛星光点点，蕴含着这片星河，郝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问道：
“那……能给我讲讲你经历过什么吗？”
“你真的要听吗？”世界望向郝亓，郝亓点了点头。
世界便分享了一些自己经历的故事，最后一直讲到达尔文的事。
“你真的可以去当一个作家啊，就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写成书，书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你的名字《世界》。”
“你平时在学校学什么？”
郝亓叹了口气：“很累的了，学的东西感觉挺难得，明年就要高考了，总感觉压力很大。每天都要学好长时间，成绩却还是那样，毕竟大家都在卷了。今天我放大周，和你聊了一个小时也挺有意思的，再见了，回去还要和数学斗智斗勇呢！每次放大周我都会来这里走走，放空一下负面情绪，这里挺安静的。”
“那下次放大周你能给我看看你们学的什么吗？”
“你两个星期后还在这里吗？”世界点了点头，道：“我会再这个世界待上一段时间的。”
“你都没上过高中吧，这高中的东西你应该看不懂的。”
世界的眉头再度皱起表达出自己强烈的不满，道：“不要轻易看清别人。”
“好吧。那两周后再见了，世界。”郝亓挥了挥手，离开了。
今夜的月色，世界仍旧独自欣赏。银辉洒在叶片上，像是堵了一层银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世界四周游览风筝市，有一天他真正接触到了一个废柴。那是一个萎靡不振的年轻人，提着一袋速冻食品无神的走着。世界找他聊了一下，才发现面前的人极度丧气，动不动就是：
“好累啊，不想努力，就这么摆烂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而更让世界单站心惊的是，这个世界废柴远远不是少数。
“你没有想过靠努力改变生活吗？”
废柴不屑的说道：“努力努力，整天说努力，有什么用？就算考上顶尖大学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要成为资本家底下的狗？不还是整天加班过劳死，也不比我现在好多少。还是犬儒老师说的好：“我现在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我已经什么都拥有了。””
“犬儒老师是谁？”
“我的精神导师，一位网络导师。我经常听他说人生的。听点哲学，给心灵点支撑了。”
接下来的几天，世界辗转各地，终于找到了犬儒老师。准确的说，犬儒老师不叫犬儒，只有犬儒学派，而犬儒学派的创始人叫做戴奥。而戴奥，是个哲者。只是戴奥自己并不知道。
戴奥想一个普通人一样与世界聊天。戴奥的衣服很是破旧，看得出来生活非常拮据。按理说这位网络上的名人应该不差钱才对。
戴奥慈眉善目的说道：“曾经我是靠磨镜片生活，但是工业化镜片让我很受冲击，但是手工镜片还是有一定市场的，就是不太挣钱。我从未想过考网络挣钱。”
戴奥的话很温和，让世界听起来很舒服。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磨镜片吗？虽然这个工作在别人看来是个无聊的活计，但在我看来将一块玻璃磨成不同的形状很具有挑战性，也许只是一点点偏差，光线就会歪斜。同一件事物在不同的镜片下是完全不同的。”
“网络上的受益应该能让你的生活过的比现在好很多吧。”
“我是整个世界最幸福的人，我已经拥有了一切。我不需要在害怕，我有我的生命，有我的镜片，这就够了，我已经是最富有的人了。”
说实话，世界不太理解，一个明明几乎一无所有的人却说自己是最富有的人。
“人不应该考虑太多，生存还是死亡，痛苦还是快乐，人都不应该在乎。面对死亡，人也应该坦然相对。人类从未畏惧过死亡，人畏惧的只是死后的未知。与其乱猜一汽自己恐吓自己，不如坦然相对。”
“感谢你的分享。不过我还是觉得人应当在乎点什么，就算是所谓生命的意义也好，人总要有些值得付出一些的执着。”世界坚定的说道。
戴奥点了点头：“祝你走远，年轻人。”
夜晚的城市被灯光照的宛如白昼，世界创造了黑暗，人类却硬要创造出又一个光明。已经半夜十一点了，写字楼中还亮着不少灯光，应该是要加班到通宵了。明明是半夜，还有一些神色疲惫的人从办公楼，夜店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来。
为了生活，匆匆生活，坚硬的水泥地上没有痕迹。远方港口上的灯塔夜夜通明。这样的夜晚，世界每天都在欣赏。为了填饱肚子，世界还去打了几天零工，虽然是哲者，但一天下来还是很疲惫，主要是精神方面，单调重复的工作让世界几乎懒得思考，时间仿佛过的特别慢。
抬头常常望见浩瀚的夜空，世界还能将思绪寄托在无限的远方。还好自己只是体验两天。
到了约定的时间，在公园中世界果然又遇见了郝亓。郝亓抱着一大摞书放在世界面前，说道：“你要的书，你可以先看着，不过别忘了还。虽然是旧书，但我还要用的。”
世界收下了书，郝亓又说道：“那继续讲讲你的故事吧！你的幻想大作！”
世界没和她置气，找个人聊天的话其实也不错。其实，世界并不反感和他人交往，只是他讨厌太多人而已。世界便和郝亓说自己的故事。
讲到北清的时候，世界不由得有点煽情。
“北清还是挺不错的……”突然郝亓愣住了，望向世界有些湿润的眼眶，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等！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我可不擅长撒谎。北清，真的，唉……”世界望向远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郝亓也沉默了，默默的望向远方。
许久，世界笑了笑，道：“今天就讲到这吧。我看看你的书。”
“好啊，估计你也看不懂，实在不会我可以教教你哦。”
世界微微一笑，他直接打开了真实之眼，便缓缓的翻动书籍，仅仅一瞬间，世界便彻底理解了书中的含义。
“好神奇，我从未知道这些数学知识。”
“哎哎哎！函数这块挺难的，你这就翻过去了？”
“不行吗？”世界的眼睛还冒着绿光，在黑夜中着实有些吓人。
“那我给你找个题。”郝亓故意找了个函数高考题给世界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却被世界很快解出来了。
短暂的惊愕过后，郝亓愤怒的说道：“你个骗子！你肯定是学霸！你怎么可能第一次学？”
世界瞥了一眼，没有回复，默默的翻看着。
“行吧行吧，不和你计较了。下次记得还书。”郝亓在此朝世界摆了摆手，离开了。
本来世界不准备再带两个星期的，只是郝亓的那一摞书的确废了好些时间世界才学明白九门文化课。两个星期很快过去，世界废寝忘食下，又将九门课巩固了一下。
公共公园中，世界还给了郝亓的书，在郝亓的要求下，世界继续讲着故事：“……最后，我就来到这个世界了。然后就这样了。”
郝亓望向遥远的远方，此时她的双眼失去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凄冷。“其实，我也好像去看看别的世界，看看别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看看界海上神奇的生物。”
“界海很危险的。”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危险也好，痛苦也罢，我就是想去看看，去往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世界。”
“现在的生活不够好吗？”
“当然了，每天活在这么压抑的环境下，我都怕自己是个阴郁正了。想考上顶尖大学，成绩要求是特别高的。百里挑一的选拔。每个人都想进顶尖大学了，考不上顶尖大学这辈子估计很难有大的出路了。说到底，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想要改变命运最好的途径还是高考。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奋斗的事对吗？可是在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学习考试中，我早就厌烦了啊！其实，我也很想摆烂啊！只是……我是全家的希望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对得起这份希望……”
世界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和郝亓站在一起，在黄昏下的公园，树木的树影越发悠长，影子埋葬在金黄的夕阳下。
“普通人怎么离开世界？”
“普通人离开不了世界的。”
“告诉我，我想试试。”郝亓坚定的说道，世界告诉了她方法，果然，她根本感受不到界膜。
“看来，我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泪水划过郝亓的脸颊，他发丝散落在脸颊上，平添了几分凄美。一双凝望的双眼闪烁着失望而无奈的闪光。
“抱歉。”
“你不必抱歉，其实我也根本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勇气，毕竟，我还放不下我的家啊！就算这个家，挺残破的。”
“加油，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世界鼓励道。
“或许吧，谢谢你的鼓励了。”郝亓擦干了眼泪，笑着说道：“我一定会改变我的命运的！到时候要给你看看！你也是，坚定信心探索世界啊，连带着我的期望，坚持下去！”
世界点了点头，向郝亓告别，他朝地平线走去，缓缓消失在郝亓视野之中。
界海上，世界百感交集：自己是不幸的，但自己又是幸运的。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但普通人却根本没有离开世界的机会。永远也忘不掉，郝亓那失望与无奈的眼神。自己所经历的生活，竟然是别人所求之不得的。
内卷的结局是什么？世界在脑海中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社会资源分配越发不公，竞争压力不断加大，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疯狂内卷。到最后又会剩下什么呢？但即使如此，世界还是相信一定会有人哪怕阻碍多大，也一定会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就是平凡人的幸与不幸吧。
界海上的波浪在世界心中荡漾，小小的界船，驶向未知的远方。承载了另一种期望，在凝望中缓缓消散的无奈之梦啊，我会替你走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