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是不是变多了?
好像是比前两天热闹。
弥天移开窗边的视线,不往下想,接着整理通讯录。她刚才在确认自己人际关系的留存情况。
爷爷奶奶,嗯,没有消息。
弥天咬着刚翻到的中性笔,画了一个圈。
然后是外公......
弥天不是急着把自己划进孤儿的范围,而是想在通讯恢复前在心理上有所准备。
还有国中时的同学...几乎没有联系过,要删掉吗。
还是留下吧。弥天没有删掉。
天色渐暗,天宫市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霓虹的灾害应对机构已经停摆,弥天猜测〈拉塔托斯克〉接过了重建天宫市的任务。
房间里一片漆黑。
弥天放下笔记本,躺回床上,仰面朝天。
五月二十五日,早晨。知更鸟落在窗边,发出明亮清脆的叫声。
士道一觉醒来,只觉得头脑发闷,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头。
陌生的天花板。
这是哪里?
疑惑时,士道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撑起身子,从胸口的位置摸到一把头发。
于是低下头。
琴里正趴在他身上,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醒了吗。”
令音突然出声,士道才发现她就坐在病床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没有...我很好。”士道过了一会才回答。他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医院了。
“这样就行,治愈之火起作用了。”令音在本子上记录着。
士道看着病房,仿佛在回忆。几分钟后,他突然问道。
“令音,那个...四糸乃在哪?”
“楼下,这个时间应该在吃饭。”她回答道。
“...十香怎么样了?”士道想起一些事。犹豫地问。
“在赶来的路上。”令音的语调平静,没有变化。
令音把笔收好了,递给士道一沓照片。
“可能有些血腥。”
士道接过来看了看,他能猜出照片中的人正是他自己。那样子与他的想象分毫不差。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请尽量想想你在那里的经历,这对我们很重要。”
“那里是指?”
“邻界。在过去的十天,你的生命体征一直在那里。”
“这样吗...”
他想了一会,整理好思路。可是刚一开口,记忆便立即卡壳,说不出来话。
在他的印象中,他至少在邻界待了几十天。这时却不知道说什么。
“阴冷,”他努力将想法表述出来,“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在那种环境下,恐惧是必然的,但他最直接最深入的感觉就是阴冷。除此之外的情绪被衬托得不那么重要。
“就像...”
士道背靠窗户,看见病房的监控器,镜头旁的红灯静静地亮。
“被监视着。”
“说说监视者的外貌。”
士道发觉令音的语气突然改变了,他觉得很别扭。
“这是比喻,不是真的有什么在监视我。”
他说着说着,头又不由自主地转向监控器。
“它的样子,”士道盯住镜头,“类似杂乱的灰白絮状物,没有厚度,比起生物更像某种液体。”
这个形象忽然出现在记忆里,士道没有怎么思考就照着说出来了。反应过来后不由一阵诧异。
令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动的笔,这会已经画好,她将笔记本递给士道。
“是不是长这个样子呢?”
这是一幅繁杂的素描作品,其上正是他所描述的监视者。
士道没接过笔记本。轻轻推了推琴里,想叫醒她。但没有反应。
士道询问令音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东西的样子。但令音没有回答,只是对士道说他被发现时本应死亡,但一股特殊的灵力维持了他的大脑活性。
令音的视线绕开士道,转而看向窗外。
“令音?”
士道跟着她的视线,云还是白色,天还是蔚蓝,没有什么特殊的。
回头,令音已经不见人影。
窗边的知更鸟轻拍翅膀,飞向天空。
士道见琴里趴在身上,连忙撑起身子,坐起来。
这里是医院?士道想着,就下了床。
病房窗户敞开着,不时吹进一道气流。地面上掉满了照片。
他捡起来,身体不禁战栗了一下。
照片中的人只有面部还算完整,其余的身躯就像掉进了浓盐酸,没有一处完好。这是他自己。
底部有标注时间:五月二十四日。
十四日到二十四日,十天。只有十天吗?他知道自己的估计会有误差,但是不是差得太多了。
他蹲着看散落在地的其他照片,一个个拾在手上。于脑中百般寻找却没有丝毫痕迹。
待到他将这些照片一字排开,试图找到记忆的证明。
终于,一段回忆从极远的深处被唤醒。
他拍了一下额头,他当时肯定昏迷了,怎么可能有拍照片时的记忆。
“呼——”
阳光落在身前,逐渐传来消毒水的气息。医院的氛围顺着空气进入病房。
他突然到处翻找起来。先从床头柜找起,然后掀开被子和床单,把床上弄得一团糟后,又从床底找到窗台。
“士——道——!”
士道回过身。被吵醒的琴里正双手抱胸,生气地看着他。点滴架因为手上插的针,被扯得歪斜。
“抱、抱歉啊,琴里。”
“你应该先好好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又是怎么回来的。还有你在干什么,把病房弄得这么乱?”
士道尴尬地摸了摸脸颊,准备解释一下。刚开口又感觉有什么不对。
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他发现只是一把沙子,就揣进兜里,免得给打扫卫生的人造成麻烦。
“我解释不太清楚,总之是在封印四糸乃后就回来了。”
“真不愧是我的萝莉控兄长大人,死到临头还——”
“算了...”琴里慢慢没了兴趣,语气软了下来。
“欢迎回来,哥哥。”
令音在门口,听着房间里的哭声。等消失后,推开病房门,对身边说:
“现在可以进来了。”
琴里正被士道抱在怀里。
士道摸了摸她的头发,抽出空来,对四糸乃说。
“早上好。”
士道被激动的四糸乃扑倒在地后,令音关上门,把一支铅笔放回上衣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