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温泉酒店」
我们到达酒店时，是晚上十一点半，距离交接仪式还有半个小时。
这是我们北龙组地盘里比较有名的一家酒店，交接仪式选在这里也是意料之内。不过这也就代表着，现在还在这家酒店内的人全都视我为敌。对我来说反倒轻松，只要全部解决掉就好了。
“虽说是到了这里……但接下来怎么办?”
嘴上这么说着，但落阳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酒店的后门，总之就是个喜欢明知故问的家伙。
“走进去，找到那个敢在我头上动土的蠢货，然后干掉他。”
手中的擦车布正摩擦着犀牛，从枪口到击锤，从握把到匕首，银白色的镀铬枪身在反复地擦拭下变得闪闪发亮。
“走了。”
我走出车外，重重地将车门甩了回去，车门关上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通往地下室的铁栅栏门的锁已经严重生锈，在落阳的力气下一敲就打开了。伴随着吱呀的响声，我们轻松地通过了第一道门。
“……！”
“你好啊，门卫先生。”
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背对着我们，枪口在他未察觉时就抵在了他的腰间。
“白，白龙小姐……”
“Скучалпомне（想我了吗）?”
“小姐，别逗我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听不懂……”
短短几秒间，男人的额头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同为北龙组的成员，他明白我的作风，一旦我下意识地说出母语，就代表一定有人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第一个，男人双手举高，放弃了抵抗。将他的佩枪取走后，我和落阳顺利地进入了酒店内部。
我们进入的那道门连接着酒店服务员的休息室，除了刚才的门卫，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多半是在为了交接仪式忙前忙后。
推开休息室的木门，眼前的是供员工使用的便利通道，走廊尽头的楼梯连接着各个楼层，方便员工们快速地移动。
“让我看看……”
落阳注意到楼梯间墙壁上贴着的楼层指示图，走上前查看着。
“我们在负二层，这层是员工才能到达的工作区，负一层是温泉区，一层是大堂，二层和三层是大餐厅，再往上是包间和客房吗……”
“嗯……那么交接仪式多半就是在大餐厅了。”
我大概扫了一眼指示图，将路线记在脑子里。
“什么人！”
从楼梯上方传来了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保险解除，子弹上膛的金属声。
落阳率先举枪射击，向楼梯上方开出两枪，硝烟的味道和火药爆炸的声音充斥了狭小的楼梯间。
子弹击中敌人附近的栏杆，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突如其来的攻击明显让他一惊，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跨上楼梯来到他面前。
“哈啊！”
右手用力向前突刺，左轮的匕首仿佛真正的犀牛角刺入了他的咽喉，随之扣下扳机，在火药声中，男人已经再也无法动弹了。
“安娜的动作，不管看多少次都是那么利落呢。”
落阳从下方跟上，捡走了敌人掉落在地上的弹匣。这时，这位已经化为尸体的敌人腰间传来了对讲机的沙沙声，从楼梯间更加上方的位置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嗯，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了啊。”
我走在前面，落阳跟在我身后，二人踏踏地跑上了楼梯。
砰
一脚踢开了写着1F字样的铁门，站在大堂内的是稀稀落落的几个接待员，他们似乎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避免惊动更多敌人，我和落阳没有与他们接触，而是趁他们还未警觉，迅速地移动到了大堂的主楼梯。比起侧楼梯，主楼梯虽然人比较多，但更不容易被人怀疑。
我们很默契地将枪收了起来，装作住店的普通客人，慢慢走上了二楼。
还在楼梯上，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看来宴会的参与者都已经到齐了。
这房间里全都是北龙组的成员，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落阳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于是一把将我外套上的兜帽扣在头上，站到我前方，挡住了我大半的身体。
我一直不喜欢别人提我的身高，但现在我觉得娇小的身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落阳的帮助下，我们走进了大餐厅。不出我所料，餐厅内一眼望去全是北龙组的人，而坐在最远处的长桌主位，正在一边灌酒一边和周围人谈笑的光头男人，毫无疑问就是主谋，下一任北龙组组长——「黑龙」。
“原来是这家伙……”
我压抑住立刻朝他脑袋开枪的冲动，我对我的枪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这个距离上只能是向他宣告我们的存在。
“是那个人?”
落阳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最终停留在黑龙身上。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她带着我慢慢向远处的长桌靠近。
挤进满身酒气的人群，这些家伙的酒精味混杂着汗臭让我喘不过气来。虽说我也在北龙组待了有些年头，但这种场合我一直找理由缺席，就是因为应付不来这些家伙。
“哟，这小妮子长得还挺标致呐。”
一个满身酒臭的男人，突然凑到了落阳身旁。
“还穿着旗袍，是新来的陪酒的?”
他的眼神不停上下打量着落阳，最终停留在落阳旗袍之间露出的大腿上。
“你小子……”
我想冲上去给那臭男人一拳，却被落阳用手挡下。
“我们是新组长的熟人，还请行个方便。”
她脸上挂着微笑，礼貌地回应着他，又转过头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冲动。不得已，为了自己的身份不暴露，我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哎，别那么见外，组长的熟人就是咱的熟人，对不对兄弟们！”
男人一声吆喝，周围的人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小妞叫什么啊？今年多大了?”
“妮子身材不错啊，没少练吧？”
“别急着走啊，陪哥几个喝一杯~”
落阳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污言秽语，而是一边随意地附和着，一边继续向长桌靠近。
“喂，你是和这妮子一起的吧？要不你替她来陪陪爷几个?”
看落阳不理他们，几人将目标转向了我。带着酒臭味的吐息让我十分不爽，要不是落阳的手上传来的温度维持着我的理智，我一定早就出手把这些人渣痛揍一顿了。
“你说这妹子，怎么在屋里还戴着帽子。怎么着?不乐意给咱们看看?”
其中一人伸出手，想要扯下我的兜帽。
“来来来，美女就别藏着掖着，让咱看看~”
然而，在他的手碰到兜帽之前，我就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哎哟，小妮子还挺厉害，没事，咱就喜欢这样的！”
“啧……”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男人的身子随着我的手慢慢倾倒，脸上也的笑容也被痛苦的表情取代。
“疼疼疼疼……哎，你来真的啊！我认输我认输！”
“喂，赶快松手！”
“放开他，听到没有！”
周围的人意识到了不对劲，渐渐围了上来。见状，我也松开了手。
“你这臭丫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男人被松开后，一反刚才求饶的态度，向我扑了过来。
“今天不揍你一顿，怕是你看不起我们北龙组！”
我侧身躲开男人的袭击，却被他趁乱抓住了衣服，他的身体扑空摔到地上，也将我的外套扒了下来，露出了银白色的长发和外套下的武器。
看着手上的外套，又看了看我，男人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白，白……”
他结结巴巴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白龙！”
男人的喊声在餐厅中回响着，听到白龙的名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兽群盯上的猎物，手心不由得渗出汗珠，心脏的搏动也加快了。
“嘁，所以说我才一直不愿意当什么组长……”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必要再伪装下去了。我迅速掏出犀牛，第一发子弹送给了趴在地上，袭击了我的那个男人，干脆利落的一枪将他送去了地狱。
“拦住白龙！不对，杀了白龙！”
坐在长桌前的黑龙也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一边大喊着叫人来，一边向餐厅深处跑去。
在我开出一枪之后，餐厅里大多数人都在向门口逃窜，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来享受宴会的，并没有配枪。
啧，本以为是一群野兽，没想到是只知享乐的丧家犬，北龙组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落阳！”
我用肘部轻撞了她一下，落阳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
“嗯！”
我们各自以桌子为掩体，落阳向左，而我向右侧分头移动。
餐厅角落跑来几个身穿西装，手中持枪的男子，我半个身子探出桌子，迅速开出两枪击中最前方一人的双膝，使他跪倒在地。
同时从去往左侧的落阳向后方的几人各击出一枪，子弹不偏不倚地贯穿了他们的右肩，使他们持枪的手松垮下来。
确认全员丧失反抗能力后，我和落阳同时移出了掩体，给了他们最后一击。
砰！
从餐厅深处传来了枪声，子弹带着破空声擦着我的肩膀而过，嵌入了身后的石柱里。
“安娜！”
落阳大喊着提醒我，然后迅速向来人方向射击，可惜的是，对方已经躲进了柱子后面，不论是我还是落阳都无法攻击到他的位置。
我一向不擅长等待，踏步冲向餐厅深处，也是黑龙逃跑的方向。绕过柱子后，我和男人四目相对，他见到我，立刻绕到了柱子另一侧，却被同时从对面跟上的落阳抓个正着，一声枪响，正中头部。
餐厅中的数人在不到二十秒内被清除，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追击黑龙。
黑龙逃跑的地方是大餐厅的传菜通道。此时，听到外面枪声的“服务生”们早已向餐厅聚集过来，通道内唯一的背对我们的身影，就是黑龙。
犀牛的弹巢已经清空，我换出另一把手枪，向挡在黑龙前面的敌人开火。
落阳此时也追了上来，她跟在我身后不远处，示意我放心上前去。在落阳的火力掩护下，通道内的十几位敌人尽数倒在了二人的枪下。
黑龙的身影消失在写着“消防通道”的门外，我们为手中的武器重新填装了子弹，互相掩护下走出了门。
门外是一左一右两层台阶，左侧通往楼上，右侧通往楼下，而从右侧的楼梯，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
我不假思索地冲下了通往下层的台阶，但就当我到达一层的转角时，落阳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安娜！”
随着落阳的喊声，我感到脚踝被人重击，身体失衡跌倒在地上。
回过神后定睛看去，发现踢倒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压在我的身上的落阳。
“都这种时候了，你在干什……！”
打断我话语的，是落阳身后传来枪响。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咳，咳……”
“落阳……！”
“安娜……没事吧？”
落阳的脸近在咫尺。
她温热的吐息拂过我的脸颊，而从那带着笑意的嘴角，渗出了一丝鲜红。
……
当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时，我发觉我的手臂伸过落阳的披肩，食指正在机械地一次次扣下扳机。已经空仓挂机的手枪，发出了咔咔的金属声。
“真是失态啊，白龙。”
男人的声音从转角后传来。
“居然需要别人保护，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龙也混到这种地步了？”
“少对她指指点点！”
“哦哟好可怕~”
“嘁！”
我扶起落阳，让她的身体靠墙坐好。
“稍等我一下……”
我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嗯……”
落阳吃力地点点头，以笑容回应了我。
我摸向她的腰后，拿走了一把手枪和震撼弹。一只手抱住落阳的头，用身体护住她的耳朵后，我拔掉插销将震撼弹向一旁丢出，震撼弹碰到墙壁，弹入了转角之后。
强烈的闪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剧响，墙角后的男人发出了悲鸣。我迅速冲了出去，目光捕捉到已经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能力的男人，无视了他因慌乱而胡乱射击的枪口，伸手握住他的枪，用犀牛的匕首深深刺入他持枪的右手。
“让她受伤的，就是这只手吧？”
手上的力量不停加深，我扭动着手腕，男人的哀嚎在此时的我听来更像是一首美妙的旋律。
还不够。
我拔出匕首，一脚踢在他的腹部。男人踉跄几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脚腕，使他跪倒在地。
“臭小鬼……呜！”
我并没有停止，左手掏出弹簧刀，右手则握着犀牛，两把利刃贯穿他的双手，将男人钉在墙壁上。
“Идикчерту（下地狱吧）.”
拿出从落阳身上取来的手枪，顶在他的下颚后，我扣下了扳机。
“哈……哈……”
火药和硝烟弥漫在我面前，回过神来，手中的枪已经打空了弹匣。不用说，在第一发子弹射出去时，他就已经和世界说再见了。和追求效率的击杀不同，自己刚才的行为更多的是在泄愤。
我喘着气，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男人，收回了武器。
“让他跑掉了呢，那个叫黑龙的。”
“哎?”
在我的身后，最意外的人出现了。
落阳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喂喂，你还不能乱动！”
我急忙跑过去，想扶她坐下。
“啊，你说这个吗？”
她的手伸向背后，摸索了一番后，取出了几枚弹头。
“欸……哎?哎?”
我一头雾水，她明明在我面前被击中了，还咳出了不少血。
“哼哼，是这个啦~”
她解开旗袍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纯白色连体内衣。
“喂，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我连忙用手挡住了眼睛。
“啊！明明洗澡的时候早就看过了，事到如今还在害羞?”
“我可没看到啊！你那时候不是一直在我身后吗！”
“那意思是想看咯?”
“谁想看了！你这家伙听人说话啊！”
“好啦好啦~”
说话间，落阳已经走到我面前。她抓起我的手放在白色的内衣上。
“都说了你别……”
指尖传来了温热的触感，那是最近一直包围着我的，落阳的体温，以及……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还闻到了一丝香甜的味道。
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啊。
我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大脑。
“欸?”
和想象中不同，落阳所穿的内衣并没有我印象中内衣的那种柔软的触感，而是有些坚韧，类似纤维的感觉。
……防弹内衣?
“哎嘿，明白了吗？”
她坏笑着看向我，看到她的这幅表情，我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这家伙，从中弹开始就在演戏对吧！”
“啊呀，被看穿了呢~”
她笑着扣上了旗袍的扣子，弯下腰抚摸着我的头发。
“落——！阳——！”
我恼羞成怒地大喊着，一脚踢了过去，却被她轻松地抓住，又顺势挽住我的大腿将我抱了起来。
“哎呀哎呀，生气了?还是害羞了？”
我奋力地想挣脱开，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大，再加上自己刚才为了发泄怒气浪费了不少力气，最后只能老老实实被她抱在怀里。
“不过，安娜刚才真是帅气呢。”
落阳闭起眼，像是在回忆着。
“「稍等我一下……」，「让她受伤的，就是这只手吧？」，还有那句俄语，虽然听不懂啦……哎呀，我还真是被爱着呢~？”
她压低声音，学着我的语气重复我先前说过的话。
“嘁……不，不行吗……”
我别过头去，小声地嘀咕着。
“哎?”
像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落阳愣了一下。
“因，因为你救过我啊！我是说在我还清你之前你就死掉的话，我会很难办的！”
没想到这么小的声音还能被她听到，我慌乱地找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这家伙不仅力气大，听力也不是一般的好啊。
“啊……啊，是这样的嘛！啊哈哈哈~”
她一如往常，哈哈地笑着。
“……蠢货。”
我用脑袋狠狠地撞在她的肩膀上，索性赌气就这样趴着。这家伙，现在一定是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坏笑着吧。
——我是这么想的。
“……！”
但当我瞟到她的脸时，却发现她洁白的脸颊上，浮现起了一抹落日余晖般的淡淡红色。
“要，要回去了！该放我下来了吧！”
我生怕再多在她怀里一秒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性，于是用手拍打着她的肩膀，让她放我下来，这次她居然意外的听话，立刻就把我放回了地上，但把脸扭到了一边，迟迟不愿意看着我……嘛，原因我也知道就是了。
“小心一点，路上可能还有其他敌人。”
“哦……哦！”
“你这家伙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啦在听啦——啊有敌人！”
在持续不断的枪声中，我们慢慢地向酒店的出口移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