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外套遮住手枪，走出掩体和紫堇面对面。
“……？”
她用那双微睁的，没睡醒一般的双眼疑惑地打量着我。
“不再躲躲藏藏了吗？”
“嗯……有想要尝试的东西。”
在外套的遮挡下，我扣下了扳机。
“……！”
子弹从她的体侧飞过，虽然没能击中身体，但射穿了她的外套。
没错了，看起来她是通过那双眼睛去辨别子弹的方向，那么只要从她看不到的地方开枪就好了……
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还不错。”
“没时间陪你玩下去了！”
落阳可等不了我那么长时间，既然已经破解了她的魔法，那么剩下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杀了她。
一边继续扣下扳机，我一边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在外套下的枪口无法准确地瞄准，那么只要靠近一些就没问题了……我是这么想的。
“？！”
为了赶快结束战斗，我不假思索地将剩下的弹药全部倾泻到她的身上。子弹确实地命中了，但我忽略了另一种可能……这家伙，居然穿了防弹衣。、
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因为她躲开子弹的行为，让我忽略了这种可能……是我的失误。
“很遗憾。”
她填装上子弹，举起了手枪。
“还有一分钟，已经没有逆转的空间了。下一枪，我可不会再打偏了。”
说着，我看到她的手指缓缓地压下了扳机。
“是啊……来不及了。”
我从外套中拿出已经空仓挂机的手枪，紧紧握在手中。
……刚刚才注意到，这把枪和第一次遇到落阳时她所用的是相同的型号啊。
“但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既然已经救不了落阳，那我也必然不会放过她……就算搭上我的生命，我也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
我将枪用力地丢了出去。当然，对于连子弹都能轻松躲开的紫堇来说，这也只是能稍微让她惊讶一下而已。
紫堇是依靠视觉去判断物体的移动轨迹，那么要躲开飞去的手枪，紫堇就一定要注视着它，但是这样她的视线就会从我的身上移开，我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去移动到她的面前……
“在这里！”
然后用匕首刺穿她的喉咙。
“啧。”
然而再一次未能如愿。
她的反应比我想的要快一些。注意到我的动作后，紫堇举起了手中的枪，用枪管挡开了刀尖。
“哈啊！”
转过手腕，刀刃再一次斩向了面前的少女。枪管的硬度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刀刃，她很明智地没有选择继续用枪格挡，而是不停向后退去。
“「要躲到什么时候？」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不停挥舞着匕首，紫堇渐渐地被我逼进了墙边。
“是呢，时间也差不多了……哼！”
再一次面对我的刀刃时，她并没有躲开。铛的一声，我感觉到手中的匕首击中了某种坚硬的物体。
“什……”
紫堇未持枪的那只手上，赫然套着一只金属的指虎，而她正是用那把指虎接下了我的刀刃。
“哼……这样才称得上是「打架」啊。”
指虎和匕首吗……不管怎么样，在距离上是我这边更加有优势一些。
“哈！”
将匕首换为反手持握，我再次斩向了紫堇。
“……！”
她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她的计划有了出入，用力挥出拳头的紫堇眉头紧皱了起来。
刀刃和指虎碰撞溅出一丝火光。不愧是能躲开子弹的人，无论我从任何角度切入，她都能精准地格挡掉。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奇怪的违和感……自从踏入这个场地，与她交火的一瞬间开始，诡异的违和感就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只不过先前自己被愤怒吞噬了，未能及时注意到。
要怎么形容呢……
同样是为了复仇，前些天晚上和黑龙的战斗，像是碰撞上坚固的金属，打在他身上的每一击都有着确实的反馈，每次击中他，都有一种将满腹怒火释放出去的解脱感。
但和紫堇的这场战斗……硬要说的话，就像是用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吧……
简单来说，就是打得不够“爽”。
虽然我并不是战斗狂之类的角色，也并不喜欢战斗，但如果一定要打的话，我还是会尽可能去享受战斗的过程的。
但现在和紫堇的这场战斗，只让我感到满心的焦躁。一半是因为在担心落阳而想要迅速结束战斗，但她的拖延让我无法如愿，那么另一半呢……
渐渐地，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除了刚刚踏入场地的第一枪以外，紫堇她……似乎并没有主动攻击过我？
而且，紫堇她并没有黑龙那样的杀气……不对，不如说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感情”。
想要“杀死”一个人，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虽然扣下扳机并不需要多少力量，但要背负“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这种罪恶感，是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的，所以大多数人会利用某些强烈的感情来压制这种罪恶感……愤怒，悲哀，亦或者只是为了自保，人类会想尽办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杀人的行为是正当的，以压制心中的罪恶感，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但在紫堇的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仿佛她是一个只会机械地扣下扳机的人偶。
先前使用枪械的时候这种感觉倒没有那么强烈，我一直以为是那把奇怪的手枪用起来不方**以她才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但短兵相接之后，我愈发地意识到，她只是单方面地格挡下我的攻击而已。
这份违和感大概就是从这里而来吧。
但这样就又有了新的疑问。
在开战前紫堇曾经说过，她的目标是我，也就是为了取我的性命，对落阳下手也是为了逼迫我和她战斗。
但是……又是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战斗呢？
虽然当时我就产生过这种疑问，但随着刀刃和指虎的碰撞，现在我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最为重要的是，越是和她战斗，我越觉得她身上某处有着和我相似的地方……就像是为了什么人而战斗一样。
我是为了落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紫堇呢？为了银莲吗？
可她又说过她并不是听从银莲的命令，而是遵从自己的意愿前来的。如果说她是为了保护银莲不被我们杀害，这倒也说得通，但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不主动攻击我。
若她是为了杀死落阳，那么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才对，这又无法解释她为什么特意和我战斗。
想要取我的性命却不对我下死手而对落阳下毒。而且，一般来说，人会把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轻易地当作赌注吗？
无法理解。
无论是她的话语还是她的行为，全部充满了矛盾……
先前我以为她特意选择难用的单发手枪和指虎，故意不打中我是为了拖延时间，是为了耍我，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
她……真的是为了「杀死某个人」而来吗？
“动作慢下来了。”
没错，我的动作变得迟缓下来了，因为我想要验证心中的某个猜想。
我故意放慢动作，露出了不少破绽。倘若她真的为了杀死我，那么只要在任何一个空隙中扣下扳机就足够了。
但她并没有。
“紫堇。”
“什么？”
“……哈啊！”
我猛地加快了匕首的速度，意料之中，她依然精准地挡下了我的攻击。不过我的目标并不是伤到她，而是刚才在战斗中偶然瞟见的，她挂在腰间的那根针筒。
一手挡着我的刀刃，另一手握着手枪，我迅速伸出手，顺利地从她腰间抢走了装着透明“血清”的针筒。
“？！”
她十分惊讶地想要夺回针筒，但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将长长的针头刺入了自己的大腿中。
“呜……”
随着液体流入体内，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感觉心跳越来越快，肌肉也不由得开始收缩，变得坚硬。
这是……
“肾上腺素……？”
没错，这种反应毫无疑问是肾上腺素，我在北龙组的时候曾经使用过急救用的肾上腺素注射器，那时身体的反应和现在如出一辙。
和我想的一样，这并不是什么血清，那么就说明那所谓的河豚毒……
等一下，河豚毒？
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唤醒了曾几何时在某处听到的知识。
——河豚毒……是没有解药的。
可恶……我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漏洞！
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如果我的猜想全部成立的话，那么落阳她——
“……我不能奉陪你了。”
丢下了手中的匕首，我转身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训练场。
如果我的猜想正确，那么落阳现在……
“……嘁。”
在我的身后，紫堇轻轻咋舌，紧握着手中的枪和指虎。
“落阳！！！”
用力撞开医务室的大门，我大声呼唤着落阳的名字。
“呜哇！”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
落阳……她正端坐在手术台边用毛巾擦拭着身上渗出的汗珠。听到我的喊声，她像是吓了一跳，把手中的毛巾丢到了空中，然后精准地落到了她自己的头上。
“小安娜？”
撩起毛巾的一角，她诧异地注视着慌张的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没错……她还活着……
“等、等下……小安娜？
哎？哎？医生还在看着，等下……呜哇！”
比正常人偏高一些的体温，散发着微苦味道的洗发水香气，都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落阳……她真的还活着……
不知何时，我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她，控制不住的泪水早已溢出了眼眶。我将脸埋在她的胸口，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
“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和后背。
“如你所见，我还在这里哦。”
“落阳……”
一时语塞，除了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外，我实在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了，只能如此在她的怀中不住地哭泣着。
太好了……她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