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秋雨和夏然，白露雪一行三人马不停蹄地去了乌镇，大理，三亚……
夏然拍了很多照片，白露雪也跟着拍了一些，唯独秋雨一张也没拍过。
虽然一直强撑着，但中间好几次秋雨都几近昏迷，好在在随行的医疗团队的紧急救治下秋雨的痛楚减轻了不少，至少不用一直靠吃止疼药缓和了。
可尽管如此秋雨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甚至最后一趟旅途还要靠夏然的搀扶。
等回到家秋雨本就瘦弱的身体又轻了好几斤，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风轻轻一刮就会栽倒一样。
回家后秋雨去了一趟医院，不是去治疗，而是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秋雨申请了遗体捐献。
原本看着秋雨终于去同意去医院的白露雪满心欢喜，却在看见秋雨手中的捐遗自愿申请书后又瞬间坠入谷底。
“我要回‘家’一趟。”秋雨看着白露雪的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轻声细语道。
忽然，一旁的夏然坚定地说道：“我也一起去！”
夏然绝对不要看着秋雨“回家”被欺负，现在换做她来保护秋雨。
“我也去！”白露雪随后也附和道。
这也在秋雨意料之中，秋雨没有拒绝，坐着秋雨的车根据导航前往一次也没去过的“家”。
叮咚。余楠家的门铃被按响，和秋雨住了好多年的老房子相比这个“家”无疑要精致豪华太多。
“姐姐回来了。”开门的是和秋雨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余楠。
虽然样貌很相像，但任谁都能一下认出哪个是被娇生惯养宠着长大的妹妹余楠。
和秋雨苍白布满风霜的脸相比，余楠的脸看起来就保养的很好，皮肤很嫩，手很纤细没有一点疤痕，但看看秋雨的，左手小拇指甚至还留有小时候劈柴时不小心留下的明显的疤痕。
完全可以说秋雨和余楠站在一起看着不像姐妹，秋雨看起来比余楠大了十岁要不止。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秋雨脸上明显的病态的缘故。
“嗯。我回来了。”秋雨淡淡回道，把手里的酒递给余楠就要进门。
但白露雪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余楠。
“是你对不对？！”白露雪忽然死死攥着余楠的手腕质问道。
“当年的那个人是你对不对？！”白露雪浑身剧烈颤抖着，双眼泛红，紧紧攥着余楠的那只手好似要活生生把余楠的那只手捏碎。
“你想干嘛？！快放手！”被门口的动静吸引来的秋雨的妈妈一见到余楠被欺负连忙喊道。
可相较于白露雪的怒不可遏，被紧紧瞪着的余楠就显得很平静，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提着秋雨刚刚递过来的酒。
“妈，我没事。”余楠看向妈妈平静地安抚道。
稳定了妈妈的情绪后，“是我。”余楠又转而对上白露雪载满愤怒的双眼平静地回道。
得到余楠肯定的答复后，白露雪缓缓松开了余楠的手。
白露雪看了看夏然又极其复杂地看了看秋雨，胸腔随着粗重的呼吸起伏。
良久，“我去车里等你们。”白露雪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秋雨还没问，夏然反而先向余楠问道：“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没什么，一点小事。”余楠随意回道，看起来毫不在意。
可是这怎么会是“一点小事”这么简单？
白露雪记得很清楚，高中毕业那年秋雨红着脸垂下头把一个粉色的信封递到自己眼前的样子。
“等我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给你机会。”那时候的白露雪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还是嘴上骄傲地说道。
然而当第二天白露雪按捺去找秋雨的时候，“我很忙，没有精力谈恋爱，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自己。”得到的是“秋雨”这样冰冷的回复。
这件事后来成为了扎在白露雪心里的一颗刺，每当白露雪的心脏因为秋雨的好而加速跳动的时候就会刺得白露雪的心脏隐隐作痛。
但现在想想，为什么这样漏洞百出的话自己会信以为真？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次也没找秋雨说清楚？
白露雪好恨，恨自己胆小，恨自己仅仅是因为害怕自揭伤疤带来的痛楚就对秋雨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甚至可笑的是有一段时间的自己还摆出一份理所应当的架势心安理得地享受秋雨为自己付出的一切。
一边想着，白露雪一边关上车窗额头靠在方向盘上紧紧闭着双眼，双手一次次使劲拍打自己的头试图用痛感排解一点积蓄在胸腔的情绪。
另一边，“这些天都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喃喃回来都半个月了。”刚把秋雨迎进门的秋雨名义上的妈妈就抱怨道。
余楠则看着秋雨瘦弱的身体和病态的面容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秋雨却不在意这些，任由“妈妈”唠叨。
曾几何时秋雨是多想妈妈能多关注一下自己，但当现在妈妈的嘴里也开始念叨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秋雨却一点也不在意了。
“你还知道回来。”秋雨刚进门还没坐下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余父也责备道。
一直在一旁努力克制自己的夏然听见余父的话再也忍不住了，“你……！”但刚开口却被秋雨制止了。
“希望您能签一下这个。”秋雨恭敬地递过手里的申请表。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咒我死吗？！”还不等扫视一眼，仅仅是看见材料顶部的标题余父就不由分说要抬手给秋雨一巴掌。
夏然赶忙护在秋雨身前，秋雨却神色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申请表。”
这么多年了，他对自己还是这样……要说秋雨不失望这是不可能的。
说完，秋雨又递上了自己的病历单。
看着手里的两张材料，余父语塞了，可依旧不改在秋雨面前强势的态度。
“所以你回家来就是为了找我签这东西的？”余父质问道。
虽然在被抛弃后从未旅行过抚养义务，但余父名义上还是秋雨的监护人，按照当地的规定秋雨不得已还是回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对的，麻烦您签个字。”秋雨又恭敬地递上签字笔。
余父看着秋雨这幅完全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样子脸的表情变换了一阵，“我给你签！签完了就快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说完，余父拿起笔飞快在监护人的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又把笔重重地摔倒地上。
秋雨默默弯下腰捡起得上的笔，“谢谢您的养育之恩。”秋雨拿起桌上签好的材料后朝着余父鞠躬道。
余父又把视线投向电视没理会秋雨，“您保重身体。”说完，秋雨拉着夏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余楠也跟着到了门口，“不留下来吃个饭吗？”余楠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问道。
“不打扰你们了。”说完，秋雨带着夏然毫不留恋地进了电梯。
从进门到离开整个过程只有十分钟左右，这期间秋雨都始终面色平静没流露过半分对这个所谓的“家”的一丝希冀，也没喊过那个人一次“爸”。
当天，秋雨彻底离开了“家”。
再然后，秋雨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