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吃饭了……”
楠楠敲响杂物间的门的时候秋雨正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旧沙发上。
从医院回来后秋雨就把自己一直关在这件显得昏暗压抑的房间里边，就好似自己从来没从暗处走出来过。
从前照亮自己的那道光是露雪，现在再次思考起这份问题……
有答案吗？不知道。
重生至今，秋雨从未奢求过什么，不管是现今触手可及以前却遥遥无期的露雪的爱，还是别的。
秋雨只是想，在还能看见奶奶慈祥笑容听见那句喊自己吃饭的柔和的呼唤的时候，弥补那些缺失的，没能说出口的爱。
可就在日子渐渐有了些起色的时候奶奶却又是在自己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就离自己而去。
从得知奶奶出事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秋雨总是恍惚地想——
有什么意义吗？这样的话。
答案似乎总是否定的。
“姐姐……”
楠楠推开门，外边白炽灯的光亮透了进来驱散了大片黑暗。
来到秋雨身边，楠楠想伸出手抚摸姐姐憔悴的面庞。
秋雨躲开了。
楠楠的手僵在半空。
“对不起……如果不是楠楠，奶奶就不会……”
听见楠楠自责的话语，秋雨才终于把视线落到楠楠脸上。
这是奶奶去世后楠楠第一次露出难过的表情。
“没……”
秋雨伸出手想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摸摸楠楠的头，可“没关系……”这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却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秋雨停顿在半空的手，楠楠敛起了所有的悲情。
转过身，楠楠的嘴角勾起些许弧度。
这样的姐姐才是那个有趣的姐姐啊……
楠楠想，心底泛起欢愉，唇齿间却满是苦涩的味道。
“姐姐要是不好好吃饭的话奶奶在天上也会担心的。”楠楠道。
闻言，秋雨如枯槁的树木般死去的身体动了动。
最终秋雨跟着楠楠一同坐到了餐桌上。
相较于奶奶家既充当餐桌又是秋雨写作业的书桌的充满岁月痕迹的小木桌，楠楠家的餐桌要大上许多。
楠楠坐在那个习惯的位置上，所有喜欢的菜就在跟前，轻松就能夹到。
看了一眼被摆在餐桌最后一个位置前的碗筷，秋雨到剩下的那张椅子前坐下。
秋雨的对面是余父，此时正在倒酒。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位置啊。秋雨想到。
可是秋雨已经不是那个吃饭的时候只敢局促不安地低着头，夹离自己最近的饭菜的那个缺爱，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了。
刚坐下不久，秋雨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确定电饭煲的位置后，秋雨起身拿起楠楠面前的碗帮楠楠盛了一碗饭。
之后自己也盛了一点点后秋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吃饭。
楠楠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爸爸。
“爸……”
“秋雨……”在楠楠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余母也同时喊道。
见此，楠楠默言，看向妈妈等待妈妈接下来的话。
“秋雨。”余母再次喊道。
秋雨没有应答，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奶奶不在了……”
“你也回来家里住，和楠楠一起到县城来念书吧。”
听着余母看似商量的语气，秋雨知道，这是他已经安排好的事情。
为什么呢？秋雨恍惚。
上一世哪怕在奶奶去世后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接自己回家念书的事情。
那时候的秋雨是怎样做来的？
每天吃一顿饭，在许多人的指点下一个个垃圾桶翻捡矿泉水瓶，搬砖，帮写作业……
小小的年纪秋雨却已经要考虑很多很多事情，精细到每一分钱，秋雨都没有资格浪费。
如果不是露雪的帮助，秋雨只怕连高中的坚持不下来。
可要让秋雨最心痛的还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明知自己现状却不管不顾的“爸爸妈妈”。
谁又能知道每每看见楠楠穿着新衣服和同学讨论哪家店铺的蛋糕好吃的时候正在教室角落捡瓶子被大家避之不及的秋雨是种什么心情？
“我不想妨碍到你们。”秋雨直视余父拒绝道。
空气凝固了一瞬。
而后，
“你不要后悔！”余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秋雨没有应声，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点饭秋雨转身回了杂物间。
在回杂物间的路上秋雨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但秋雨却不予理会。
一边收拾碎瓷片余母一边抱怨：“楠楠你看，不是我们不同意你姐姐回来。”
“只怕你姐姐已经翅膀硬了不想搭理我们了。”
望着秋雨离去的方向，楠楠怔怔地出神。
“爸……我能和姐姐一起回去吗……？”楠楠问道。
“不行！”余父想也没想就拒绝道。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是很好，余父立刻放缓了语气：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而且爸爸和妈妈已经没那么忙了。”余父又补充。
一年前，余父本来是不同意楠楠到乡下的学校念书的。
对于在农村的生活余父是很清楚的。
要送楠楠去条件不算好的奶奶家生活，他心疼。
可当时楠楠带着哭腔说出“别的人都有爸爸妈妈陪着，自己总是就一个人……”的时候，余父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愧疚，愧疚自己没能力给楠楠更好的生活，也愧疚自己忽略掉了陪伴。
可是啊……这个对楠楠如此关心的人却从未想过要把这份爱分一丁点给秋雨。
现在自己的生活已经有了起色，余父自然不可能再让楠楠回去受苦。
至于秋雨在哪，他不在乎。
“姐姐…”
吃过晚饭，楠楠再次敲响了姐姐的门。
等了一会，就在楠楠要从外面打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楠楠跟着姐姐小心翼翼地进门。
一不注意的话可能会撞到堆得满满的杂物。
“姐姐一起洗澡吗？可以先穿我的衣服……牙刷和毛巾也是……”楠楠询问道。
毛巾牙刷这些东西在秋雨拒绝余父回家过年后就被余父气愤地扔掉了。
“你先洗。”秋雨摇摇头。
随后在楠楠担忧的目光中，秋雨只身下楼买洗漱用品。
提着买好的东西再次站到家门前时，看着锁上的带着密码锁的门秋雨沉默了。
这个家的门锁的密码或是指纹秋雨都没有。
就像这扇门一样，这个家也是一样拒绝自己的吧？秋雨想。
站了一会，秋雨又摁开了电梯的门。
电梯里，“不要担心。我在外面住。”秋雨向楠楠发送消息。
“姐姐不要走！”洗完澡看到消息的楠楠立刻回道。
发完消息后楠楠立刻追出门，可外边哪里有秋雨的身影？
对话框的那头久久没有回复，楠楠心情复杂地用指纹开了锁。
进门后楠楠忽然反应过来了。
“姐姐你回来好不好？门锁的密码还有钥匙都给姐姐好不好？”
可是秋雨选择离开的原因又怎么会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