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羽阳从洪小玉手中接过照片,并顺手拿起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边,用手指指着那张彩色照,强装镇定地询问对方,
“你说这是我?”
人儿点点头,他只能一点一点地指着照片上的细节,不断分析给对方听,
“这就不是我!你看,这个人有一头浓密的棕色秀发,我有吗?另外,这个人有肉眼可见的络腮胡,我有吗?”
看见洪小玉若有所思地杵着下巴,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乘胜追击,
“那你还说是我吗?”
她依旧认真地点了点头,齐羽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向后靠在椅子上,抬头望天。
“小玉啊,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你要学会变通,不能认死理……”
等等,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反应过来的自己惊讶地捂住嘴巴,果不其然,抬起头便看见了一脸怨念的对方。
她每靠近一点,齐羽阳就往后退一点,他能看出对方眼中快要把人吃掉的激动,明显感受到身后已经没有地方可退了,尴尬地朝着人儿笑了笑。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小朋友啊。”
“不对,你说的明显是两个字。”
“你,你听错了吧。”
人儿的眼神已经开始乱瞟,不敢直视对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谁知在下一刻,就被对方拿起来移了位。
“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改变人的外貌兴许会很容易,但是要想改变一个人的神态和习惯,就不是几天内能够完成的了,你撒谎的样子,就没有变过。”
还想再开口狡辩,洪小玉直接跨坐在自己腿上,右手抬着人儿下巴,嘴角咧开了得意的笑容。
“你这辈子都逃不脱我哦,我们可是天造地设的哦。”
两只手环在对方脖颈处,齐羽阳察觉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
“原来你的真名叫齐羽阳啊,我就说嘛,我的直觉不会错的。之前总觉得你的打扮过于前卫,过于潮流,现在看看,挺帅的嘛。”
洪小玉伸出白嫩的右手撩拨着人儿头发,在他怀里蹭了蹭,
“嘻嘻,又可以在一起了。”
三年前。
“小姑娘,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吓人么?”
蹲在糖果店的玻璃橱窗前,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温馨的笑容,却见面前的人儿一脸疑惑地呆呆站住了片刻,眼泪便倾泻而下,转头就跑向了不远处的大人们。
耸了耸肩,起身的瞬间双手自上而下地掸去衣角的灰尘,取出嘴里咬掉半块的棒棒糖。
这身可笑的装扮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褪去,为了掩盖住自己的真身而刻意充当一个外貌奇特甚至是丑陋的中年大叔。
看着玻璃中的另一个自己,眼神是那么凄凉,或许在百年前……不,在约定完成之前,兴许能从满眼星辰中找出能将世界燃烧殆尽的希望之光,现在呢?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儿,又怎配高谈阔论——人类的未来?
提起看似千斤重的裤腿,尽量将留在红色毯子上的泥脚印并非那么惹人注意,摸着自己尚未修剪的胡须,放眼扫去,终寻到一盒用小熊罐头装起来的糖果,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
“也许,他们会喜欢的吧,”
挠了挠后脑勺,指缝绕过蓬松杂乱的黄色头发,便停留在了自己的后颈,
“毕竟我这个大帅哥买的东西,他们是不可能不会喜欢的,哈哈。”
弯腰保持与玻璃柜的高度一致,去触摸小熊罐头,伸出手的瞬间才注意到那几个老茧,紧锁眉头,愣住了——这双手,就像是在地狱里生长的,与仅隔数厘米的糖果罐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该不该用这双手玷污眼前的美好,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每次能吃到的时候,眼里总会散发出光芒。
“哈哈,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像我的作风啊。”
握在手中的物品似乎能刺痛自己的心脏,当再次起身,却抿嘴笑着,没人能透过双目看清自己,即使是能透过内心。
店员奇怪的目光,也似乎视而不见,耐心听着对方报价后,熟练地打开钱包,不小心将一张黑白的照片顺势带处,弯腰捡起,吹散了上面的灰尘,随后拿出几张纸币便用硬币压在了柜台上。
或许是对方在奇怪为什么大白天要戴着如此厚重的黑色墨镜吧。
抱着一罐糖果,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今天天气不错,右手插进裤兜里,抬首仰望天空。
那是星辰大海,人类曾经向往过的地方,难道不应该一直让它保持在曾经最美好的记忆里吗?行至拐角处,这里背对阳光,仿佛与外界的春光明媚显得格格不入,唯有入口处的阳光映射着空气中舞动的尘埃。
生锈的铁栅栏发出令人生厌的味道,刚下过雨的夜晚让周围的道路泥泞不堪。那个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的白色建筑,路灯散发出黯淡的光芒。
却丝毫没有心疼全身唯一干净的黑色皮鞋,毫不在意地一脚踩进泥坑中,昂首挺胸。
因为,前方的几个字已经映入眼帘——孤儿院。还没走到门口,一个穿着可爱的小女孩便急不可耐地推开铁门,跑到身边后一把抱住对方大腿。
“这个点,你们不是在吃饭吗?”
齐羽阳俯下身,温柔地抚摸对方头顶,小女孩笑嘻嘻地点点头。
“我在食堂闻到你的气味啦,所以放下碗筷过来找你玩啦!”
洪小玉松开手,围着人儿开心地转了几圈,他把手中的糖果罐递给对方,
“去吧,去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吧。”
“谢谢大哥哥。”
望着人儿快乐地蹦蹦跳跳走远,齐羽阳将双手抱在胸前,初见的时候,就看出她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她的身上蕴藏着数量庞大的能量,直白点,洪小玉是妖,是未来可能出现在《百妖谱》上的大妖。
“或许是我多虑了?一个小孩子而已,能折腾出什么大浪?”
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后慢悠悠地跟在对方身后,向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