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代表着阴影的黑暗,不存在的话,也自然不会有光的。
他与他,在这个帝国就像他们的名号那样,性格阳光外向,世治就是这个帝国的光明,没有人不喜欢从不知道消极二字的老好人,特别在浴血奋战的战场,就需要这样的脑瓜不受影响的笨蛋去引导军队。
面朝阳光,他的振臂高呼,无论是人民还是军队,都忘不了那一张能给别人打来阳光的笑脸。
而性格阴沉的布莱恩,自然是帝国的阴暗面了,宫廷的勾心斗角,推挤成山的文件,战争的粮草管理,自然不可能与世治那种阳光笨蛋有半点瓜葛,他能在前线一直奋战,无需担忧粮草问题,还有被背后的权臣捅刀子自然都是布莱恩的功劳。
——那时候,世界都是关于他们这帝国光阴双侠的传说,共治的帝国,甚至不亚于现在蔷薇所管理的,唯一的区别是,当时仍然处于战争,要不,这两人治理的国家繁荣一定会超过蔷薇的成就。
只是这样合作无间的组合,却在一个可以说小,也可以说不小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导致了,他走他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
这......也是他布莱恩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日后灾祸的开始。
......
(二)
对于一个老好人太过于信任是一种过错,当然,并不是因为老好人会伤害自己,而是......
——老好人的身边,总是有着形形色色的坏人存在。
老好人自然不会去做坏事,但是他会被教唆去做坏事。因为老好人总是太过相信别人,哪怕他知道那个家伙不是好人。
就像他们那样,他曾经对他说过:
“呐,老大,我会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
是的,曾经那个少年就是因为听从了那个老头的话,在残酷无比的沙场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
但是这一次,他违背了自己所所得话。
因为这次,这一个老人对他说的话是:
“世治,你必须杀掉这个孩子,他日后有一般的可能性,会成为摧毁世界的魔王,当然,他还有一半的可能性成为英雄。”
“但是.....与其让一个日后成为我们无法解决的魔王诞生,冒着这个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这个几乎等同于在世界绑上一个自爆的炸弹,赌在了这个孩子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认为我们能拯救世界,不需要这个孩子。”
......
(三)
是的,那个孩子......便是日后的昂,其实,布莱恩这一个占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差错。
昂,确实成为了拯救世界英雄,同时,现在的他也准备成为毁灭世界的魔王,虽然是一个会打算予以世界光明送死的魔王。
但是在任何都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布莱恩是正确的,除掉可能发生的隐患,最好的佐证就是历经千年依旧流传的那一句:“防范于未然。”
......
只是,那一刻,他被拒绝了,是的。他被世治狠狠地拒绝了。
如今,他九十三岁了,也依旧无法忘记那个四十余年前的画面。
——那个哪怕是三十岁了的家伙,哪怕他知道自己大笑有多么丑,他也依旧是笑得那么幸福和愉悦,嘎嘎嘎嘎的傻憨憨笑声。
不再是以前小孩般瘦弱的手臂,壮实地臂腕,抱起了那个眼咕噜咕打量着他布莱恩的可爱男婴。
那个三十多岁的家伙,说了让他这么久都无法释怀的话:
“老大,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你的占卜就没有错过,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真的很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魔王。”
“但是......对不起,老大,我的丞相义兄。”
“他是我的孩子,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会教出一个英雄。”
“人类帝国光之剑的儿子,人类帝国暗之术的义子,难道老大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
(四)
傻子,恩,在布莱恩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词汇,就是谩骂着这个一个傻子。
哪里有人这样说服别人的,一个说服力都没有。
但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一刻说不出一个简简单单地“不”字。已经有些浑浊了的眼珠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沉醉在刚获得新生命,再一次成为父亲的喜悦当中,握着剑的手,能抱住新生命是一种何等的美妙画面。
那个稚嫩的孩子也似乎收起了一直打量着他布莱恩的视线。
~哒哒哒~!”
清脆宛如银铃般的笑声。男婴胖乎乎的小手试图从自家父亲的怀抱里挣脱出,伸向了老汉。
“不抱吗?老大,他可是你的义子。”
他笑着询问着他。
六十多了,一个甲子有余的他,膝下无子无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有过那一对无邪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着凝视自己那般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心软,连他都心软了,那么假如日后真的要面对这样可爱般的孩子,还有谁能阻止。
不知道……
那个站在万丈骨灰之上的男人第一次是那般的害怕,缩头耷脸地怂起了自己的肩膀。侧着的老脸,闪避的眼神无法对视着那一双单纯的双眼。
啊,就像无法见面阳光的吸血鬼一样,他知道自己能在那一对清澈的双眼里能看到里面倒影着自己那一张丑恶的嘴脸。
——坏人不配拥有幸福,特别像自己这一种冷血的动物。
“不了,我还是不抱了。”
老汉用力地挥了挥手,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太阳不会吝啬自己任何一丝阳光,它会予以任何人光明,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们都是太阳的爱人。
“老大,那你抱好哦。”
被猛然地强赛,那个小小的家伙被自己的老爸塞到了老汉的手里,让那个多次被长枪指着脑瓜都没怕过一次的家伙,现在鬼喊连篇。
“呜啊啊啊啊啊!世治!世治!怎么抱啊!小家伙!怎么抱啊!”
六十岁的人那一刻似乎变得比自己隔壁只有三十岁的人还要小,慌手慌脚的他就差哭出来的份上。
只是在那一双苍老的双手臂腕之间拥抱着那幼小的身躯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了一样东西。
——自己怀里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不是一个仍由自己主宰着自由的木偶。
——是那般的轻盈,连他以往上沙场的铠甲都要比这个躺在他臂腕里的小家伙还要重。
凝视着自己的水灵灵大眼,他还没见过阳光,也没过明月,也没有晨露,没见过花朵,没见过鲜花……
——没有见过这一个万千世界的可怜孩子。
这样的小孩会毁灭未来吗?
啊……他的理性当然会告诉他这一定会,但是在拥有理性之前,他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人……
——作为平等的人,他没有资格去主宰这一个孩子的命运,这孩子不是倾翻他国土的敌人,自己现在也不再是沙场征战的将军了。
如今,他是这个孩子的义父。
打转着……滚烫的液体在他苍老的眼眶里打转着。
——上一秒自己还想杀掉这样一个孩子,自己一直以来奋战的意义……
——不就是为了守护这样新生的孩子,给予他们和平的未来吗?
莱恩家族的大厅忽然的寂静,甚至能隐约听到了老人低鸣的啜泣。
圆滚的水珠子从满是褶皱的老脸滑下,停聚在下巴的那一刻,胖乎乎的小手却伸向了那一颗即将滑下的泪珠。
没有任何的声音,那一刻,世界都似乎为这一幕停止了转动。
只有那个坐在椅子上,佝偻的腰,宛如又老上了不少的老人,他一滴滴从眼眶里渗出的东西,他怀里的男婴轻轻地一次又一次为他轻轻地擦拭着。
——人,或许就是这样一种生物。
下定好的意见,甚至有可能为了一幕的感动而改变。
让一个坏到了彻底的蠢货,在那一刻放下了屠刀。
……
“对不起……昂。义父……对不起你。”
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一遍又一遍对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他却只有哒哒哒哒意义不明的回话。
——还有那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容。
……
(五)
可惜,布莱恩的卜卦是对的。
那个男婴的内心确实是住着一个天使,同时……
——也居住着一个同等的恶魔。
……
(六)
那年,那是代表着人和魔两界的交界线,一条挂在悬崖边上的吊桥。
——神木桥。
那年,有一个事件,叫神木桥事件。
——代表着未来之光的新一代骑士,在一场骑士考核,几乎悉数死亡,只剩下了两名活口。
——同时,葬送了一名S级的将军,两名A级的上校。
……
而那个时候,迎接那两个活着回来的两名考生的人,正是布莱恩。
他亲眼看到了恶魔,那个孩子内心寄居着的恶魔。
……
冷峻的对面山崖,摇摇欲坠的吊桥。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九岁孩子,他垂下的脑袋,那一刻,没有人看到他那一张稚嫩的脸下是何等的狰狞,何等扭曲……
——何等的悲伤。
能看到的只有是地狱。
是的,地狱……
纯白的宽松铠甲上,只有淋漓的鲜血,带着腐臭和糜烂的肉块,小小的身躯,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女,一个几乎和那个孩子一样面容的少女。
只剩下了嶙峋白骨的左手,握着冒着金光的东方仪刀……代表着希望与未来的觉醒圣剑。
——左手?
只有“撒拉、撒拉、撒拉……”的声响,那是皮草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而且是装着很重东西的皮草才会发出来这样的声响。
啊~是的,当然很重……
由森林里无数草和三十件人类骑士圣殿考生衣服碎条编织的皮套,拉扯在地上,在那看似连鸡蛋都握不稳的稚嫩左手拖拽着。
皮草带的外测,晃动的是几条断掉的胳膊和腿……时不时隐隐约约露出了类似人类脑袋的焦黑东西。
……
寂静无声,本来是打算救援的军士,在对面的山崖看到这一幕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就是这样看着那个小孩拖拽着那个皮草套,一步一步地做到了他们的面前,轻轻的放下了满是尸体的包裹,扬起的头颅露出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平静脸蛋,仅仅只有一句:
“哥哥姐姐们……还有妈妈,为了世界的和平都英勇牺牲了。”
“爱丽姐姐她睡着了,别打扰她好吗?昂也很累了,能不能让我们先休息一会,醒来再问话好吗?”
话毕,他就这样平静地在原地等候着发落。
但是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半点声响,哪怕是布莱恩也说不出半句话。
直至了片刻,男孩那无神的双眼扫过了那一张张围着自己呆滞的脸后,深深鞠了一躬便不再回头,轻轻地背着自己的姐姐离开,宛如死去的人和自己没有半点的关系,仅仅只剩下了那一把圣剑在草地下拖拽出来的长长沟壑,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