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清冷,万物寂寥。
旧校舍里,一箱箱沾满灰尘的旧物,被先生搬到走廊门口,堆积起来,形成一座小山。
阿拜多斯校区虽然破落多年,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校园宽敞,设施齐全,仅凭他和对策委员会的四个孩子,清理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因此,先生所负责的片区,只能由他一人清理了。
暮色渐渐深沉,一层薄薄的雾珠凝结在窗沿,清澈通透,在刚刚升起的月色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先生又一次陷入了孤独,正如故事开始时,他刚进入基沃托斯时那样。
他眉目低垂,手上搬运着箱子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缓。
人生在世难得孤独,出生于军旅的他,本应早已习惯于孤独。
但在喧嚣吵闹的基沃托斯生活了快一年,他竟已变得难以忍受孤独了。
信赖、爱戴、温暖、动力……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们,已经给予了他太多从未享受过的福分,他也理所应当地,把为她们谋取幸福,当成自己一辈子的事业。
只是,这一切曾经拥抱过的温暖,曾经辉煌闪耀的事业,终究还是凝结成了锥心刺骨的冰棱。
圣园未花,和阿拜多斯的孩子们,谁更重要?
他从没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有灵性的孩子引起他的共鸣,他会多加指点。
有误入歧途的孩子令他痛心,他也会善加引导。
他不敢说自己从未偏爱过任何一个孩子,但他从未把一星半点的偏爱,化作实质上的接触和亲近,更不会因为学院、出身和成绩不同,就对个别孩子另眼相待。
但这个令他始料未及的问题,已经像块大石横亘在他眼前,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因为星野的灵魂,是真的被圣园未花夺走了。
小鸟游星野的身躯,已经被圣三一送回阿拜多斯,现在正保存于格赫娜的疗养仓内,目前生命体征并无大碍。
但她再也不能露出懒洋洋的微笑,笑着招呼白子她们了。
她变成了一具木偶,不哭,不笑,隔着一层玻璃,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为她悲伤,她也感受不到。
(星野啊,你不是平时最喜欢睡觉,最怕麻烦的么?为什么到头来却弄成这个样子……)
先生自嘲般地笑了笑,那笑容扯动着心中的伤口,龇牙咧嘴地疼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月来一切糟糕的事端,都因他而起。
若不是他的作战风格太令人窒息,数秘术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动用全部资源想要和他分个高下,
若不是他使出了天国降临的奇迹,他们也没有灵感,实行那更加荒谬的造神计划。
更要命的是,圣园未花,白洲梓,还有伊落玛丽……这些处于风暴中心,掀起狂潮的孩子们,也是他的学生。
无论如何,她们与阿拜多斯之间的矛盾,已经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不仅没资格劝说阿拜多斯和她们和解,
甚至,他有绝对的义务和责任,站到她们的对立面上去,协助阿拜多斯,把她们的悲愿彻底摧毁。
他的灵魂早已麻木到连疲累都感觉不到了。
但目前这种,将要把他撕成两半的现状,还是让他眼中的光景,更加黯淡了几分。
事到如今,唯一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只剩下一股无法放手的执念。
即使他本人也不清楚,这份执念将会在何时熄灭,他的意志又会在何处绷断。
(或许,一个我不存在的世界,才是正确的)
他的脑中忽然划过一丝悲凉的念头,
(神魂俱灭,挫骨扬灰,连同我存在过的痕迹都一点不剩地磨灭干净的世界,才是正确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同燃烧的大火,疯狂在他脑中扩散,
“啪!”
他猛地甩给自己一个巴掌。
“别开玩笑了,懦夫。”
他低声地嘶吼道,
“毁灭自己的生命?任何一个蠢材都能轻易做到!你宁愿死,也不愿意面对问题是吗!?”
“走自己的路,坚定信念奋勇向前,这不是你说给那些孩子的漂亮话吗!?现在你自己却要逃避责任,又有什么资格当她们的老师!”
教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缓缓地靠坐在墙边,长出了一口气。
这困苦劳顿的一生,他从未认输过。
这一次,也绝不会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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