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自从先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半强迫着让伊织接受了那道几乎强人所难的命令后,他的情绪和精神,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模样。
先生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地早起问候学生,一如既往地指导学生们课业上的难题,一如既往地和各个负责转运资源的节点沟通,一如既往地忙得连轴转。
在这整整一个上午内,伊织始终盯着先生看。
昨天先生的那道命令,弄得伊织的胃里跟心里一样翻江倒海,
可当她用一种混合着哀伤和愤恨的眼神瞪着先生时,却发现先生跟没事人一样,依旧向困惑的学生们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仿佛被宣判大限将至的人不是他,仿佛身体上的剧痛和心灵的撕裂不存在一般。
‘说起来,先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吧?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点不合适………可是先生,你必须得休息一下了。’
“这不是什么摸鱼邀请,你状态很不好……先生………”
刚离开会议室,先生就被半路出现的伊吕波拦了下来。
望着死死挡在他身前的红色毛团,他随即反应过来,回了一个淡淡的笑。
可虽说是笑,却也不过是稍微弯了弯嘴唇,让木然的脸上好歹多了一丝起伏。
“抱歉,伊吕波,学生们对我的信任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这都是因为我自作主张带白洲梓过来,她们对我的怀疑合情合理,我必须用行动去换取她们的信任和谅解。”
伊吕波的眼睛一瞬间暗了下去。
她抿了抿嘴,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不自然的收紧,但表情并未明显的变化。
“这样啊……那就随你喜欢吧。”
她神色平和地应和了一句,之后就不再开口。
伊吕波没有去质问先生,为什么要把白洲梓这么一个麻烦人物带过来。
也没有声泪俱下地哭求他,为什么不惜消耗受损严重的身体,也要博取其他学生的信任。
因为后者的答案实在太过明显,稍微有点大局观的人,都不会看不明白。
而至于白洲梓的问题,虽然伊吕波也想跟先生问个清楚,
但她更愿意尊重先生的私人空间。
互相需求,若即若离,却又不触碰彼此心中的底线,这是她和先生之间独一无二的默契。
更何况,伊吕波就不是一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孩子。
只是,这份互相依存的默契,这份信任,最终却让她站在先生面前,欲说还休,终归无言。
伊吕波意兴阑珊地离去,小小的身影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哀伤。
伊织目送着她逐渐消失在走廊另一侧。
她是过去的风纪委员,而伊吕波是过去的万魔殿成员,两边照理来说是谁都看不起谁,
但现在看来,她们之间的共通点,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她单手叉着腰,移在船舱的墙壁上,目光打量着先生,随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孩子在关心你,先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先生略带歉意地微微闭眼:
“我知道,可我没有那个福气去消受。”
他说这话时,脸上仍旧挂着温和的微笑。
不知是他伪装了太久,面部肌肉麻木了,还是清晨的寒风把他吹得定了型。
“虚伪。”伊织小声说道。
先生笑了笑,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