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灯火依旧。
月雪宫子坐在床头,白皙的手掌轻抚上先生的额头,感受着他平静的呼吸拂过她的臂弯。
外表如此温暖,内核却冰冷而永远疏离,是此刻宫子对先生的全部映像。
她不知道自己能在探寻他的道路上走多远,亦不知道她所企盼的‘真心’是否确实存在。
只是得知先生时日无多后,心底横生的一道裂痕,已经开始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
但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
她对这个男人更感兴趣了。
宫子有一秒莫名的心虚,像是触电般收回覆在先生额头上的手,甚至主动地转过头去。
(……我这是干什么?)
她哭笑不得,索性直起身来,拉开宿舍门,准备下楼,用冰凉的夜风吹散脸上发红的热气。
然而,她刚迈出门,就险些和伫立门口、满眼血丝的白洲梓撞了个眼对眼。
“你……”
宫子的眼睛骤然瞪大,但她没有掏出武器,而是按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满脸的复杂和犹豫。
她看见白洲梓像块木头呆立原地,既不发声,也不挪动脚步,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样。
“你都听到了?”
宫子抱着手臂,冷冷淡淡地吐出这一问。
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白洲梓凄然的脸颊。
宫子摇了摇头,侧过身子,给她让出了进屋的道路。
等白洲梓从她身边走过时,宫子冷哼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洲梓瘦弱的肩膀摇晃了一下,但没有回话。
她走向先生沉睡着的床铺,看着先生安静祥和的睡颜,一阵幸福像是丝滑醇香的甜蜜滑进了喉咙,舌根上却泛起忧伤的苦涩。
默然。
白洲梓看着先生的眸光,越发清澈。
如果在以前,她听到先生亲口说出,那般宏大的规划只是为了创造她一个人的归处,她说不定会欣喜,又说不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少女的喉咙不住地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单词。
她好想告诉先生,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归处,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了,月球也好火星也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可面对着沉睡的先生,她开不了口。
她觉得胸口像是被枪弹击中,尖锐的痛楚从心脏最柔软的部位传到头顶。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隆隆的回音,身体像是木然的机械,缓缓跪坐在床边,从怀中掏出和圣三一联络用的秘密通讯器,然后用最温柔的动作,将它放在了先生的胸口上。
然后站起身,默默地看着先生,像是要把他的睡颜铭刻在自己心脏上一样。
良久,她终于舍得闭上眼睛,转身向门口走去。
也许是她的脚步太过虚浮,宫子终究有些不忍地开口:
“……不留下来再看一看他吗?”
“不了。”
白洲梓惨笑一声,
“我没有,那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