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吕波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取她的图纸去了。
场面倏然间平静了下来,先生终于可以松口气。
他不知道伊吕波对白子那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不过他想,等到看了伊吕波的图纸之后,他或许可以找到一丝答案。
平心而论,白子的设计不能说一无是处。
事实上,它很好地反映了白子一贯秉持的作战理念:以出其不意的角度和方式,给予对手无法预测的痛击。
正如伊吕波所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战斗,什么设计能够派上用场。
即使是先生也不行。
纸上得来终觉浅,先生亦不是全知全能,他只是列举出战场所有可能的发展方向,并最大限度地做好每一个方向的准备而已。
“……我知道先生想说什么。”
砂狼白子似乎读出了先生心中所想,抬起眼,对着先生和日富美摇了摇头,
“可是,我仍旧坚持我的看法。先生,你会支持我的吧?”
先生尴尬地笑了笑,日富美则‘啊哈哈’地笑了一声,视线飘向了远处。
砂狼白子的耳朵立刻耷拉了下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股沮丧的气氛当中。
就像头顶上有块积雨云,正在不断地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打湿了她的脑袋。
有时候先生会想,动物系的女孩子,她们的心情真的超好懂。
日富美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才勉强开口:
“白子同学,我觉得,大家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啦……
伊吕波同学也是,我相信她应该不是对白子同学抱有敌意的,只要在正常的交流范围之内,也不是特别需要老师进行裁决吧?”
“总之,我觉得……还是不要太麻烦老师比较好。白子同学,你认为呢?”
白子抿了抿嘴。
她眯起眼睛盯着日富美无所适从的脸,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句:
“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当和事佬。”
“哈!?”
日富美的头上顿时暴出了青筋。
白子却不依不饶,继续追击道:
“我从很久以前就看你很不爽了,日富美——
总是装出一副理中客的中肯姿态,连自己的意见都不想老老实实说出来……某种程度上,你比万魔殿那个红色毛球还恶劣啊。”
她无视了日富美越来越差的脸色,嘴上仍没停下:
“我很好奇啊,日富美,你到底是天生这样没主见,还是只在老师面前,装出这副乖孩子的样子,让他更青睐于你?”
日富美的眼神,顿时变得比冬日的坚冰还要寒冷。
她用那双毫无感情的淡金色瞳仁,居高临下地看着砂狼白子,冷声说道: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去充当和事佬的啊!?”
“先生都已经只剩五十天了,至少让他省心一点,不好吗?白子同学?”
说到后面,日富美的语气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恳求。
只要一想起悬于先生头顶的寿限,她的胃里就像滑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搅得五脏六腑疼得无法呼吸。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这份该死的时限。
有一瞬间,日富美觉得自己能为了消除掉这份时限,付出任何代价——就像圣三一那帮疯子一样。
然而砂狼白子毫不退让,嘴角勾出一缕冷然的弧线,嗤笑着:
“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吗?别太自以为是了啊,日富美。”
“我知道,我知道得很清楚啊,日富美。
你就喜欢以温吞的性格和交涉方式,掩盖学生们之间的问题,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和平幻象,让学生们不要再给老师添麻烦,让老师无知无觉,毫无痛楚地离开……”
白子那湛蓝色的眼睛里,毫不掩饰讥嘲的笑意,
“你是觉得,你的这些小想法,小把戏,先生会不明白吗?会看不透吗?遇到那些需要帮忙的学生,先生会因为你而停下脚步,不去帮助她们吗?”
“日富美,你真是个自以为是到了极致的蠢货。”
日富美捏紧了拳头,肩膀微微颤抖:“别说了……”
然而,砂狼白子像是野兽般咧开了嘴,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到底啊,日富美,你这个可悲的家伙……”
“你真的不明白,七夕那天晚上,先生为什么要拒绝你吗?”
“还是说你已经明白了,只是你仍想用这种方式,向先生撒娇下去?”
咔嚓!!
日富美再无可忍,以迅雷之势拔枪,对准了砂狼白子的面门。
但砂狼白子比她更快,她随身携带的轻武器,已经抢先一步,顶在了日富美的太阳穴上。
两名少女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们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压在先生头顶的大限,把她们的精神逼迫到了何种程度。
……她们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的意见呢?”
先生摊开双手,小声地问了一句。
“先生你闭嘴!”
少女们异口同声地吼道。
先生知趣地闭上了嘴。
正当两名少女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致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小跑声。
是伊吕波。
那颗红色毛球在先生视线里上下跃动着,正当其时,在先生眼里简直像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总算回来了,伊吕波同学,不……伊吕波大人。再这样下去她们就要原地拆家了。”
“……到底怎么回事?”
她捧着一大捆图纸跑了过来,看着两名少女拔枪对峙,宛如黑帮警匪片的拍摄现场,呆然地眨了眨眼睛。
良久之后,伊吕波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时机有点不对呀……”
说完她转身就想溜走,却被先生微笑着死死拽住衣领,
“别想跑哦,伊吕波同学,你拱的火,怎能让我一人承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