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用手将一缕发丝夹到额头后,眨了眨眼睛。
“兴师问罪?”她问道,“对我?”
花子毫不示弱地瞪回她。
那认真的眼神把玛丽逗笑了。
她笑得如此用力,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她抖着手,从手巾袋里抽出手帕想要擦干流出的眼泪却笑得肚子疼,她只能把手帕攒在手心里捏成一小团,用手背遮住嘴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但这完全没用。
“哈哈,”
小小的修女笑得弓起了身子,
“你扮正义伙伴的样子,真的,你得照镜子自己去看看——绝对是值得拍张照片放进神龛里供奉起来的珍惜场面啊!”
她更加歇斯底里地大笑,环视着病房里的每一个志愿者。
她边笑边在束缚她的病服里抽搐,她笑得简直快要断气了。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不屑于与疯子为伍。
然而在玛丽的眼里,她们和自己并无区别。
等她们发现真相之后,都会变成像自己一样的怪物。
恍惚间整个病房里仿佛充满了笑声,每一个志愿者都感到浑身恶寒,
只有花子深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像是要以神之名把她审判一样。
她喜欢花子这种态度,玛丽可以这么说。
她不讨厌花子,这种喜欢单纯只是欣赏的进一步,不涉及其他情感。
这个皈依修女会的天才少女,和自己一样贪得无厌、傲慢无比、不择手段、狡猾无耻,为了先生可以做出任何事,侮辱任何原则。
但是,玛丽在心里说道——
浦和花子,至少比那群浑浑噩噩、枯燥乏味、除了抱团取暖和狗眼看人低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圣三一式脑残要好得多。
“我得承认,”
笑声停歇,病床上的小修女抹了抹眼角的水珠,脸上病态的潮红缓缓褪去,抬头望着紧锁眉头的花子,
“虽然你善于用谎言包裹自己,但我看到,你身上有一种真实,花子同学。”
“真实?”花子低声道。
“对,而且是一种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真实。”
玛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
“我眼前的这个人,是有梦想有追求的。不论手段多么扭曲和不公平——浦和花子在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并且,她成功了。”
“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花子低声问。
玛丽摇了摇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你想要填满它,而那个唯一有能力填满它的人......你想着至少能为他想要的未来做点什么。”
玛丽淡淡地说。
花子是一个落单的人,并且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落单。这是很糟糕的。
这位天才觉得自己把才能放在桌面上当筹码,就能赢得安全,但圣三一不是这么运作的。
尤其是当她才能太惊人的时候——三大教派、各类部门,乃至修女会和骑士团,每一个都是她需要打交道的对象。
当她攀爬上更高的位置时,就越要和更多令人厌恶的家伙交谈。
这才是圣三一,或者说,是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地方。
不管是过去的圣园未花,还是现在的浦和花子,都遇到过这种问题。
但,过去的圣园未花更天真。
明明有着聪慧的脑子但不打算去用,毫不怀疑周围人和她的对话都是包藏祸心的,丝毫没有对自己位高权重抱有警惕性。
所以她任由充满偏见的人,把歧视和对立的概念灌满她的心。
相比之下,花子更聪明,更警惕。
但保持警惕,在这个污浊的圈子里,比天真单纯地活下去还要危险得多。
“你会输。”
玛丽断言。
这位圣三一的天才,既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力挽狂澜,也不能放弃理性思考,天真单纯地活下去。
她只是一把刀,一个道具。如果道具产生了自我意识,拒绝被人使用,那她就会像圣园未花那样,被人丢弃。
没有人会为此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