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是在一个洞窟的狭小牢房之中,滴落的水滴浸湿了自己的额头,冰凉的感觉激起了鸡皮疙瘩,但身体却很暖和。
“我这是......”
蕾西亚艰难地爬起身,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居然盖了层黑色披风,她揉搓了下,还没清醒过来的脑袋不知为何还将披风拿起来闻了两下。
“你醒了?”
“呀!”
熟悉的声音响起,将蕾西亚本不清醒的大脑唤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蕾西亚吓得立马将黑色披风丢在了一旁,但此举也招来了同伴的抱怨。
“我说,虽然我可能确实上上辈子挺招人厌的,但你也没必要这样糟蹋我的披风吧。”
斯科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但在熟悉斯科特的蕾西亚听来,与其说他有些不高兴,不如说更像是强撑着自己佯装平常的感觉。
“你怎么了?”
“被那群强盗的箭伤到了。”
意识到同伴的身体状况似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健康的蕾西亚立刻挪到了斯科特身边询问道,而斯科特在经过了上次事情后也坦率了不少,将自己腰侧的伤口展示给了蕾西亚看。
那是一个恐怖的伤口,很显然箭矢的顶端被做成了锯齿状,仅仅只是刮伤也足以造成受害者极大的痛苦,皮肉被绞在了一起,出血处则是散发着恶臭与溃烂的黑色。
“我来给你治疗。”
蕾西亚将双手放在了斯科特的伤口上,正欲再次发动神圣魔法治疗伤口时却被斯科特阻止了。
“别浪费力气,这点伤我以前做魔王的时候受多了,不致命。”
“可。”
“听我说!”
斯科特的声音很轻微,但却足以让曾经的勇者停住自己手中的行动,那是一名魔王应该有的威严,带着不可置疑的气势。
“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战力,用神圣魔法治愈我这种伤势费时费力,而我也没法在战斗中帮到你什么,所以别浪费力气,好好想想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吧。”
见蕾西亚停住自己的行动后,斯科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他向蕾西亚解释了不让她使用神圣魔法的原因,而蕾西亚也因此左右环视了一遍这件狭小的牢房。
“我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蕾西亚有些疑惑的问道,她最后的意识也只看到了斯科特扑倒了自己,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属于未知。
“你中了娅奴的言灵,直接沉睡了过去。然后她的同伴就从树林中出现,把我们直接抓到了这里,看起来还没打算处决我们。”
斯科特有些虚弱地回答道,蕾西亚则是皱起了眉头:“言灵术是你们魔族的法术,怎么会被人类学会?”
“是啊,魔族的法术是天生与你们秩序种族冲突的,秩序种族一旦想要施展我们魔族的法术,一定会因为无法理解法术内部的混乱而导致魔力暴动,最终死在自己生成的魔力涡流下。但娅奴却能够施展,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斯科特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后又将问题抛了回去,但蕾西亚却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娅奴并不是人类,而是魔族?”
蕾西亚看着斯科特,突然有些疑惑:“不对啊,那按照你的这个说法,为什么你现在还能使用魔族的魔力制作物品?”
她的问题让斯科特用一种看着白痴的样子看了她一眼:“我虽然现在是秩序种族,但不代表我脑海里面关于魔族的感受跟知识就消失了啊,使用那些魔法的记忆跟手感还存在我的脑海里,我只需要照葫芦画瓢重新模仿一遍就可以了。”
斯科特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容易,但这实际上是需要极高的魔法天赋才能做到的事情,因为能够精准地记住每次施放魔法的感受并在下次准确复现出来,这对于大多数魔法师而言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尤克大陆的魔法师大多都习惯遵循一定的步骤与仪式施放魔法,而在这期间的细节则被他们用本能与经验补足,虽然看似方便,却也因此造成了不少的意外事故。
认识到这个问题并想要尝试解决的魔法师,最终都会因为发现施放魔法的细节想要准确记录并传承这件事需要花费过多的经历而放弃。
于是直到现在,魔法师的传承都是通过师徒制来传授魔法的奥秘,老魔法师会将施放魔法的步骤与仪式统统教给弟子,他甚至会给弟子服下魔药让其提高施法的成功率,但最终弟子想要真正掌握这一魔法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
也因此,魔法师一直都是高危职业的代名词,尽管他们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不错的收入,甚至是王室的礼遇。但不时便会因失败魔法而产生的魔力涡流依旧在摧残着他们的身体,心灵也因为长期大量地服用魔药来记忆魔法而变得残破。
大多数魔法师甚至连三十岁都活不过去,过短的寿命让普通人望而却步,只有实在活不下去的难民或是穷人才会选择将自己的孩子送给老魔法师,期待他在自己孩子身上实验新魔法的时候也能传授他些有用的魔法,让其不至于饿死。
而斯科特的天赋让他成为了尤克大陆为数不多能够完全安全释放魔法的魔法师,但在当魔王那会因为将自己的四属性之力交给了四天王,导致斯科特没有任何魔力可以施放魔法,而在回到秩序种族后,天性高傲的他也不屑于使用任何秩序种族的魔力来释放魔法。
因此,他才只能做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依靠着自己的头脑来为团队获得收益。幸好在这方面,当过魔王的他也是顶级的存在。
“好吧,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娅奴其实就是一名魔族,可她却有着人类的外表,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她将灵魂转移到了一个人类体内?”
蕾西亚知道斯科特的天赋,所以也没有惊讶,但娅奴那与人类完全相同,甚至连魔族特有且无法遮掩的特征都没有的外表实在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魔族没有那种魔法,就算有,在我当魔王的时候应该也全部被销毁了。”
斯科特冷冷地说道,销毁这种魔法并不是他出于什么善良的考虑,而是为了保证对魔族内部的统治,如果让这种魔法能够流传下去,那么反对他政策的魔族一定会想办法利用魔法将自己的灵魂调换进自己的亲信体内,从而对自己实行刺杀等行动。
事实上,在斯科特当上魔王统治魔族以前,魔族群龙无首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为魔族互相的背叛与征伐实在太过频繁,以至于无论是谁暂时处于上风也无法信任自己身边的亲信。
直到斯科特和继承了他力量的四天王出现,魔族才终于发现了一位真正的王者,尽管刺杀与背叛从未间断,但斯科特也通过自己毫无保留信任同伴的态度赢得了不少支持。
“那是为什么?”
蕾西亚有些奇怪地想道,同时开始着手破坏这牢房门口的铁栅栏,关押他们的人似乎小看了作为勇者的蕾西亚战力,在有‘气’的加持下,蕾西亚的力量与防护都能做到如同传说中的泰坦一般强大,区区破坏个铁栅栏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小心点,别弄出声把守卫吸引过来了。”
斯科特先是紧张地提醒道,毕竟此时就惊扰那群强盗,对他之后的计划会造成不必要的阻碍,娅奴和那群强盗错估了蕾西亚的力量,如此大好的机会如果不去偷听点有用的情报,就实在是太浪费了。
蕾西亚也发挥了自己的灵巧,几乎是无声地扭弯了铁管,制造出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斯科特和蕾西亚钻出去后,很快便在牢房的外面放倒了两个正在闲聊的强盗并拿走了他们武器。
令蕾西亚感到很奇怪的是,她的拳头击打在这些人身上时,传来的却不是以往那种击打在肉体上如同水袋般柔软的手感,而是极其坚硬,如同击打在石头上的手感。
而在偷偷往这个洞窟深处走去的时候,蕾西亚将这些疑惑告诉给斯科特的时候,斯科特却露出了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告诉了蕾西亚娅奴和这群强盗真正的身份。
“你是说,那群强盗跟娅奴都是混血儿?”
蕾西亚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可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那只是害怕神被亵渎的波士教国掩盖了消息而已,我们魔族几乎人人都知道有混血儿的存在。”
斯科特走在蕾西亚后面说道,他的伤口还在消耗着他所剩不多的体力,所以开道的任务便交给了蕾西亚,而那些表情十分祥和的守卫,也证明了蕾西亚的潜伏渗透水平十分高超。
“尽管秩序种族因为波士教国的缘故几乎人人都对魔族有着憎恨之情,但在尤克大陆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依旧有魔族与秩序种族相爱并诞下爱情的结晶,在我们魔王军征服世界的过程中,被我们征服的国家更是有许多种族与魔族相爱,这正说明了我的理念正确性。”
斯科特不断述说着自己过去魔王军的丰功伟绩,但这些对蕾西亚而言都只是一段又一段恼人的杂音,甚至让她有些沮丧了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混血儿其实过去都是在你们魔王军征服的国度生活的孩子,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深山老林中做起了强盗?”
蕾西亚问道,听见蕾西亚问题的斯科特则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种在大国交界处建立的小国克尔人应该比我明白吧,在战争中失败的一方会遭遇怎样的清算,而这些与魔族流着相同血液的家伙又怎么能够逃脱制裁。”
“我,我一直以为只有参与战争的人才会被制裁,而平民是不会被清算的。”
蕾西亚的话让斯科特露出了极为怪异的表情,但随后他便笑了出来。
“该说不愧是勇者吗,如果不能这么天真也不能一直从我设下的陷阱中生还最后打败我吧。”
他的笑声很小,甚至连蕾西亚都听不真切。
“不管怎么样,如果他们真的是混血儿,那么我接下来的计划也会好办很多,本来只是打算利用那群佣兵让我们能够轻松拿到那个跟水天王罗森塔的物件,现在看起来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似乎更多了。”
身后斯科特的声音让蕾西亚感到了不寒而栗,不管是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被斯科特算计的家伙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接下来那群佣兵将会发生的事情,或许会让身为勇者的自己也感到悲哀也说不定。
哪怕他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这个护送任务,在一些自己还不清楚的东西引导下来到这里。
但自己身后那个曾经差点征服了整个世界的魔王,想必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感受。他只会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执着地前进,将所有的一切都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只为了在最后能够创造那个他眼中的理想乡。
而感到悲哀的是,作为勇者的自己居然也在不知不觉想要看看那个美妙的世界,甚至不惜成为即将发生事情的共犯。
“至少,让他们不会丢掉性命。”
在心里默默发出誓言的蕾西亚,继续朝着洞窟深处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