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死不了,但她需要包扎。”
上条抱着少女,对面前的姬神说道。
“明白了。”
姬神点点头,让上条把少女平放在地上。
“拜托了。”
“放心。”
出于急救的原因,姬神开始把伤患的衣服脱掉。
上条默默地挪开了眼。
姬神接下来的动作,几乎跟医生或急救人员的技术不相上下。她先用手帕确实地止血,而对于手腕上没有办法光靠布来止住的出血,就用上条的皮带将手腕整个绑起来,阻止动脉的血液继续流动。裂开的腹部肌肉,甚至用伤患的头发及针线包中的针硬是加以缝合。
上条不会处理伤口。在苇名,他身上受了伤,要么喝伤药葫芦,要么坐鬼佛,要么去找永真疗伤。所以,他还真不会包扎伤口。“要是伤药葫芦还在就好了。”上条心里默默地想着。所以,他只能依照姬神的指示,将伤患的手腕抬到比心脏高的位置,或是用手帕压住伤口。但是光做这些事情,也让他的两手沾满鲜血。并非因为杀人,而是因为救人所染上的鲜血,让上条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总之,没问题了。”
整个巫女服都沾上了血液的姬神,却用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口吻说着:
“止血完毕。血液的凝固大约需要十五分钟。到时候伤口就会愈合。但是消毒不完全。虽然两个小时之内不会有危险,但最好还是送医院去比较保险。”
“我知道了。”
上条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这女孩受了很严重的伤,又被迫接触魔术这样污染精神的东西,想必她的精神也受到了重创。
“奥雷欧斯………”
上条在心里又给奥雷欧斯记了一笔。
“……………”
上条抬起头,看向姬神:
“……你刚刚表现的挺专业的,你以前是护士之类的吗?”
“不,我是魔术师。”
“唔………看起来不像。”
“我带着魔杖。”
“那是警棍吧。”
“新素材。”
“随你。”
不再跟中二少女争辩的上条叹了口气,转过头说:
“好了,既然这女孩暂时没事了,就叫个救护车吧。伤者想必不止一个,只要先准备好救护车,就可以缩短到医院的时间。”
“嗯,的确如此。”
“你也要跟我走,离开这里。”
“?”
姬神露出打从心里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上条。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受到监禁的关系,让她的脑袋里已经不再有“逃走”这样的想法了吧。
“别这样看着我,你之前……不是被监禁在这里吗?我这次就是为救你而来。”
姬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只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如同冻结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怎么?”
“……”姬神用细微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救人不需要理由。”
姬神再次吃了一惊,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而且,这次似乎脸上也变红了──或许只是错觉吧。
“可是……我……”
姬神秋沙似乎打算说什么。
但是就在这时,从楼梯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打断了姬神的话。接着是一阵粗重的呼吸声。虽然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但是光听呼吸声,就可以感觉到一股憎恨与愤怒的负面情感,似乎从自己的耳膜在撼动着脑袋。
“混蛋!混蛋!怎么会这么重!明明只是材料,竟敢扯我后腿…………呵呵……哈哈……后腿?扯我后腿?太有意思了吧,奥雷欧斯.伊萨德!现在你可是连让人家扯的后腿都没了!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混蛋!我要把你们全部溶解……!”
“…………?”上条眼神一凝,越过姬神,举起右手,看向楼梯。
唰的一声,伴随着好像拖着什么东西的声音,男人从逃生梯的出入口来到走廊上。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绿发外国人。但是,左腕与左脚却从根部被切断,断面上胡乱插着一根金色的歪斜棒子来当作义肢。想来应该相当疼痛才对,但是男人的脸上却没有痛苦的表情。或许是脑中大量分泌了麻药的关系吧,愤怒、憎恨、快乐与狂妄超越了痛苦的情感。流满汗水的脸上,显露的是非常夸张的表情。
还有男人的右手,以及左腕上的义肢。
两只手都像是拖着垃圾袋一般,抓着满身是血的少年少女领口。左右三人,总共六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上条说道:“小子!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只有魔术师才能来的地方!你也是侵入者吗?那个火焰魔术师的朋友吗?”
在距离大约三公尺远的地方,男人喷着飞沫吼着。但是上条却一动也不动。
“……这些人………”
跟少女一样,全身毛细血管破裂,还活着。
还活着。
上条开始考虑怎么从绿发男人手里夺过他们。
“当然,这些只是材料而已!炼金是需要材料的!你看材料干什么?太奇怪了!我奥雷欧斯.伊萨德的瞬间炼金已经瞄准你了,为什么你还看着材料?我应该是完美的!为什么你会显得那么从容不迫?我到底有什么不足之处?”
“奥雷欧斯•伊萨德?你就是吗?”
上条把目光从地上的少年们身上移开,看向奥雷欧斯,微微的眯起了眼。
但是旁边的姬神秋沙,表情却完全没有改变。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监禁了自己──对姬神来说,眼前这个炼金术师应该是绝对恐怖的象征。
“真可怜。”
但是姬神秋沙却说了这样的话,脸色完全没有改变。
“如果没有察觉真相,你就可以继续当奥雷欧斯.伊萨德了。”
“唔……混账东西……”
随着奥雷欧斯的怒吼,从剩下的右边袖子中飞出了巨大的黄金飞镖。飞镖在炼金术师的周围高速旋转,黄金的锁链看起来就像一道结界。
──飞镖贯穿了奥雷欧斯原本拖着,那些满身是血的学生们。
被黄金飞镖所贯穿的那六个学生,都在瞬间被溶解,化成了金黄色的液体。那不是普通的液体。水银般的金属光泽,以及如同野兽的喘息般的兹兹蒸气声,都证明了这些液体是因高热而熔化的金属。
“!!”
上条一惊,看向奥雷欧斯的眼中已有了杀意。
奥雷欧斯对于对自己“必杀绝招”丝毫不为所动的上条,感到无比的愤怒。
“纳命来──!”
伴随着吼叫,黄金的飞镖与锁链在炼金术师的周围以更高的速度开始旋转。简直像是龙卷风一般,周围的黄金之泥都飞向空中。
看起来就像一道墙壁,也像一道海啸。如同陨石落在海上一样,以奥雷欧斯为中心,卷起了一道全方位的浪花,延伸到天花板。
这时,从视线的角落,可以看见姬神正在移动。
她安静地蹲在地上,把倒在地上的受伤少女抱起来,然后退到后面去。虽然步伐摇摇晃晃的,感觉很不平稳,但是却一点也不显得焦急。简直像早就非常清楚。只要往后退几公尺,就可以离开射程之外一样。
幸好,熔化的金属所形成的“液体”并不像是水,反而比较像是快溶化的巧克力“粘液”。就算海啸崩溃,应该也不会波及得太远。
上条也跟着连连后退。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黄金海啸中央被打穿一道圆孔,黄金飞镖以极可怕的速度来袭。
“哼。”
忍者的眼睛能捕捉敌人的攻击。凭借着这样的眼睛,上条精确无误地用右手打飞了袭来的黄金飞镖。
被打偏的黄金飞镖向后退却,再度回到了黄金海啸之中。打偏了刀刃的手掌,如同贴在烧烫的铁板上一样灼热。
片刻之后,黄金的海啸开始崩溃,一口气席卷而来。
上条往后一跳,接着滚倒在地,好不容易才避开这滚烫的金属之海攻击。
黄金之海将上条与奥雷欧斯隔了开来,宽度将近三公尺。
上条握紧右拳,凝视着奥雷欧斯。
“怎么回事?没有被消除吗?”
感受着手掌的灼热,上条凝重的想着。
“……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黄金海啸退去后,重新现出身影的奥雷欧斯,却显得比上条还要焦虑。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混乱的程度,陷入茫然的状态。
奥雷欧斯手中的黄金飞镖,如同沙子所做成一般开始崩溃毁坏。
上条右手上的幻想杀手,发挥作用了。
那飞镖应该也是一种赋予【异能之力】的道具吧,所以碰到上条的手掌后便被摧毁了。上条感受到的灼热,是刀刀在被摧毁前那一瞬间所造成的。
“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变换?我的【瞬间炼金】是炼金术的最终理想!是波西米亚、维也纳两学派也已经认为不可能实现,而放弃追求的奇迹啊!这太不可思议了!你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法则否定我的学说?”
“瞬间炼金。”上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将那刀刃接触到的物体化作黄金吗?上条皱起眉头。看着奥雷欧斯,上条心里有了作战计划。
“哈!愉快!哈哈!愉快!少年,你很有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体奥秘!打开你的身体,让我魔法医生来解开一切的谜题吧!”
奥雷欧斯的右手朝水平挥舞,露出了新的飞镖前端。
伴随着炼金术师那带着杀意的眼神,刀刃也瞄准了上条的眉心。
“来了!”
在飞镖接触到上条的额头的瞬间,上条抓住了连接飞镖的锁链——用的是左手。
上条的直觉在告诉他,能执行瞬间炼金的部位,应该只有飞镖部分而已。锁链部分应该没有瞬间炼金的能力。如果锁链的部分也有相同能力,敌人就不会【将飞镖以直线射出】,而是会【挥舞锁链】。因为这么做,攻击范围明显会大得多。
“唔………”
奥雷欧斯很自然地想将锁链往自己这边拉。锁链如同拔河时的绳索般,被撑得笔直。
然而。
“哼!”
上条调整呼吸,一道白气吸入上条口中,那是名为【躯干吐息•阴】的呼吸术。在这样的呼吸术下,他的皮肤开始泛红,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奋力一拉,将奥雷欧斯生生拉进了面前的黄金之海。
“唔喔喔喔!”
不禁一脚踏进黄金液体中的奥雷欧斯,急忙想要往后退。但是,他做不到。因为黄金的锁链这时变成了一道束缚,让他没办法往后退。
奥雷欧斯隆叫着,将隐藏在西装中的锁链再度放出。这样他才终于成功地将脚从黄金的岩浆中抽起。脚踏进黄金岩浆中的时间只有短短两秒。但是,这已经让唯一仅存的右脚,从脚踝以下都冒着黑烟燃烧着。
上条见状,便随手甩开了锁链。
现在应该逃走,还是应该进攻?
奥雷欧斯迟疑着。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
——上条一跃而起,跨过了这道黄金之海。
没有经过助跑,仅仅只是脚尖微微发力,上条整个人便以仿佛没有体重般的轻盈动作跳了过来。
上条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种想要打倒他的,强烈的感情让奥雷欧斯感到危险。
“………!”
正当奥雷欧斯想反击的瞬间,上条已来到奥雷欧斯的头顶上。
奥雷欧斯的生存本能在呼喊着快反击,立刻使用黄金飞镖将这家伙击落。但是就在炼金术师匆忙举起瞬间炼金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一件事。
上条当麻现在正跳在奥雷欧斯的头顶正上方。
如果使用瞬间炼金将他击落,灼热的黄金岩浆会全部淋在奥雷欧斯身上!
“真是……失策……!”
举止、尊严、甚至是脚上的烧伤,现在都顾不得了。
奥雷欧斯急忙往背后滚倒,避开上条的一击后,就此落荒而逃了。
比起“输给一个根本不是魔术师的一般人”所带来的耻辱感,奥雷欧斯更加无法承受的,是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他只能不断狂奔,用他伤痕累累的脚,在黑暗中,东倒西歪地跑着。
没跑几步,他就被一只紧跟而来的手拽住了。
“你想往哪跑啊,奥雷欧斯。”
身后,传来了上条当麻冰冷平淡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