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最后一个菜了。”
黑发红瞳的女孩将几块黑面包和一个小木碗依次端上桌，宣告今天的午餐已经全部上齐。
现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碗蘑菇蛋汤和两片黑面包，对于甘伯尔来说，这是经常能在餐桌上见到的家常菜。只是令他略感奇怪的是，除去这两项常见菜式，在桌子的正中间还摆着一个嵌有金属把柄的木制酒杯，其样式与甘伯尔经常在酒馆中看见的如出一辙。
“小鬼，这酒……你是从哪弄到的？”
“啊？酒？哪来的酒啊？”
“哈？中间这玩意不就是？”
“啊？你在说什么啊？”
“……啧。”甘伯尔见道理讲不通，索性直接举起桌子上的酒杯，拿着在飞鸢的眼皮子低下来回晃荡来晃荡去，出言嘲讽道，“你自己弄的东西自己倒是记不住啊？”
“可这里面装的不是酒啊！”
“哈？”
此言一出，甘伯尔震惊了。
这破酒杯里除了酒还能装什么？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甘伯尔沉默了。他把脑袋微微凑近酒杯，霎时间，一股甘甜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这玩意还真不是酒！
酒杯里装着的东西并非液体，而是一堆肉黄色的固液混合物。从色泽上来看这很像是酒馆里能见到的劣质麦芽酒，但气味上来讲，这股甘甜的气息完全不能和“酒”画上等号。
“……你这，是什么东西？”
“哼哼哼，你不知道啊~你居然不知道啊~”
像是抓住对方把柄似得，黑发红瞳的女孩抱着双臂嚣张地笑了起来，令甘伯尔很是不爽。
“我也不为难你了，答案就是……我今天的主打菜，飞鸢牌最新力作，橘子苹果香甜果酱！铛铛铛！在此堂堂登场啦！鼓掌！啪啪啪啪！”
“……你是说，‘果酱’？那果酱为什么会装在酒杯子里？”
“呃！这就说来话长了……”
“啧，长话短说。”
“呃……长话短说就是……就是……我找不到其他可以用来果酱的罐子，又正好看见了这个酒杯，就、就正好哪来用了……”
“……”
“这、这不过是个小问题！！果酱你应该很熟悉才对吧？！毕竟西方人给我一种一日三餐都是拿果酱下饭的印象，看到它应该很亲切吧！”
“哈？‘拿果酱下饭’？你在说什么玩意？”
“没没没，我的自言自语罢了，别在意别在意。”
飞鸢知道自己失言，只能心虚地摆摆手。而甘伯尔尽管对这种打马虎眼的行为分外不爽，但到底没有深究。
说实话，他对眼前这被称作‘果酱’的东西更感兴趣。
作为行商之人的甘伯尔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果酱是什么东西。只是在他的认知中，这应当是王公贵族们享用的奢侈品，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山坳坳里见到实物。
倘若那小鬼没有骗人……
他抬起头，瞥了眼那个满脸笑嘻嘻的红瞳小孩，再次想起村中传说的“神子的瞳孔中映照着落日与朝阳”。
这小鬼是神子一事，或许所言不虚。
甘伯尔用木勺从酒杯中舀起一勺所谓的“橘子苹果果酱”，看见那大块大块的胶状果肉在勺中来回摇晃。一口咬下，沙沙的口感中带着丝丝甜味却不腻歪，细嚼慢咽，偶尔还能尝出些许果实的芬芳。
这确实是一道美味。
当然，甘伯尔是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但每吃一口面包都要蘸一次果酱已经将他的真实态度暴露无遗。
“哼哼，喜欢吃是好事，不过记得给花婆婆留点哦？”
即使被身旁那个嚣张的小鬼嘲笑，甘伯尔仍旧没有张嘴回骂，只是一口又一口不断蘸上果酱。
看见这一幕，作为掌勺人的飞鸢自然很是开心，笑的是美滋滋的。
事实上，飞鸢本来是没有想过制作果酱——她本人从未制作过果酱，只是在妈妈制作果酱时帮忙打过下手，所以对制作方法略知一二。
然而真要上手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大的问题是，制作果酱需要用到糖，可花婆婆的家中连油都找不到一滴，更别提糖这种奢侈品了。
而次要的问题是，制作果酱时常常会往里头挤进几滴鲜柠檬为佐料，而柠檬飞鸢自然也是没有的。
这些都是非常要命的问题。但是吧——
在飞鸢尝了尝花婆婆家中贮藏的又酸又臭的黑面包之后，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制作果酱。
还是干吃那玩意更要命一点。
巧合的是，飞鸢今天摘回来的“橘子苹果”，正好适用于制作果酱——它的外皮和橘子一样又厚又粗糙，可以轻易剥开，里面的果肉却像是苹果一样坚硬干脆，能够用来熬煮果酱。
于是飞鸢轻松的剥开了“橘子苹果”，并把果肉切碎后放进煮锅里熬煮，煮了老半天之后，尽管也经历了几次惨烈失败，最后出来的成品就是这个“橘子苹果果酱”了。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商店贩卖的透明果酱天差地别，不过味道方面这点飞鸢很有自信的……大概吧。
好吧。不放糖不放柠檬不放藏红花不放其他调料就这么做出来的果酱，说实话飞鸢还是非常担心。
某种意义上，飞鸢还是非常感谢甘伯尔的。看见他每口面包都必须配上果酱的模样，飞鸢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自信。
而坐在一旁的花婆婆则安静地听完了全部两人对话。最后，听见那木勺与酒杯不断碰撞的声响之后，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慈爱的笑颜。
花婆婆没有甘伯尔那么多顾虑，她自然地拿起面包，摸索一会儿后，将面包在飞鸢特意盛来的果酱里擦了擦，混着吃了下去。
“婆婆，怎样？合你的口味吗？”
“呀……很甜，很好吃呀……比单单吃黑面包好吃多了。”
“哼哼，那可不！婆婆你可以再夸一夸哦？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
花婆婆看不见飞鸢那得意的模样，不过从那高昂的语调中，任谁都能想象出一个嚣张跋扈的叉腰女孩。
“呵呵……飞鸢大人真厉害呀……真厉害呀……看来以后的饭菜都得麻烦飞鸢大人了……”
“那当然！就放心交给我吧！”
飞鸢欢快地点了点头，看着花婆婆与甘伯尔大快朵颐的模样，尽管她自己还没有动口，但就是觉得分外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