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自黑色的天空中显出身形,两轮形影不离的玉盘由西方爬出。
夕阳已经逝去,夜晚已经来到,飞鸢快步穿行在堆满枯枝败叶的小径上,一刻不敢停歇奔向溪水边。
对飞鸢而言,发烧只是普通小病,睡一觉起来自然会好。但假如发烧的病人是一名年迈的老人,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飞鸢疾步穿梭在山间小径之上,脑子装着的全都是花婆婆的事情。
仔细想想,昨天晚上商人用匕首威胁花婆婆时就已经出现异常了。今天中午刚刚醒来的时候,花婆婆一直咳嗽不断,路都走不稳。
然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之后花婆婆又不幸地遇上了绑架。先前飞鸢替花婆婆松绑的时候,她被吓到浑身瘫软,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一样倒在飞鸢的身上。
飞鸢眉头紧锁鼻子上翘,她挠了挠头发,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找个更加安全地点供花婆婆藏身。
她快步向前,掠过了一棵挂着橘子苹果的果树。见到这棵果树,飞鸢又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花婆婆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有吃上,几乎都是摘了些野果将就吃下去,这样怎么会不生病呢?
飞鸢追悔莫及,可后悔却是最没用的。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到小溪打来清水,然后抱着清水回到花婆婆的身边。
飞鸢用手扒开繁茂的树丛,看见那清澈的涓流忽地出现在眼前,她知道,自己到达目的地了。
可到达了目的地,飞鸢这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完全没有办法把水带回去。
她没有带打水的桶,也没带吸水的毛巾,急急忙忙跑过来,结果什么也做不了。
总不可能拿手捧吧!
“嗨呀!”
飞鸢急得在原地跺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所措。
木桶之类的容器都遗留在了小屋之中,但是木屋又无法回去,鬼知道那附近还有没有肌肉男在游荡。
飞鸢焦急不堪,属于是有劲没处使,心急锅不开。
她暴躁地跺脚导致挽上去的裤腿都被震塌下来,以至于飞鸢一脚踩在了那过长的裤腿上面,然后“咚”地摔在树丛里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初到这个世界的那天一样。
“嘶……好痛啊……这破衣服还真是……”
飞鸢龇牙咧嘴地从树丛中爬起来,愤愤地看向那闹得她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
然后,她猛地注意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实——
“等等……这衣服……这衣服不就能吸水吗?!”
发现了这点,飞鸢不由得喜出望外。
终于有办法运水回去了!!!
由于先前爬树的时候衣服就已经割出了划痕,于是飞鸢毫不犹豫地从这些划痕处撕开,几声“刺啦”过后,原本大到能遮住膝盖的衬衫被撕成了肚脐眼都遮不住的罩衫。这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加邋里邋遢了。
不过飞鸢完全不在乎这些,她也没工夫在乎这些。
她只顾着将这脏兮兮的布料放进谁中清洗干净,又让它吸饱清水,然后便捧着这来之不易的“毛巾”,披着天穹上的点点星光,朝着归途,一路狂奔而去。
——————
在那之后,飞鸢又在溪水与草棚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为溽热的“毛巾”反复换上清凉的溪水。
直到星月隐去身形,直到旭日攀上山头,直到婆婆的情况稍稍好转,飞鸢才找到了些许喘息的时机。
清晨的第一缕辉光柔和地照在飞鸢的侧脸上,她蹲在溪水边,将“毛巾”浸在水中,正准备为婆婆打去最后一方清凉的溪水。
或许是因为彻夜未眠,蹲在溪水边的飞鸢顶着厚厚的黑眼圈,不知不觉就睡死过去,但却已然保持着半蹲半坐的姿势,就这样摇摇晃晃点着脑袋。
朝阳撒过山林,激起林中几声清脆的鸟叫,飞鸢还没有打多久的瞌睡,一只野生的昆虫便展开了透明的薄翼,“嗖”地一下飞进了她的衣领之中。
然后嘛……
飞鸢瞬间从瞌睡中惊醒,爆发出响彻山林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飞鸢携着换好水的“毛巾”返回草棚,身上的衣服肉眼可见的湿了一大片。
“飞鸢大人……你回来了呀……?方才……婆婆我听见很大的动静……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没发生啥……”
这叫人怎么说得出口,说自己在打瞌睡的时候被小虫子吓了一大跳,摇摇晃晃地掉进了小溪里,然后结果弄得浑身都湿漉漉的?
这种丢人的事情就让它永远沉睡在自己的心里吧……
飞鸢尴尬地咳了咳嗽,试图强行略过话题。
她捧起手中的“毛巾”,为躺在枯叶堆上的花婆婆重新敷上。
“对不起呀……婆婆身子弱……真是劳烦飞鸢大人你了呀……”
“这可不对。飞鸢我照顾婆婆你,不是希望听到你的道歉。”
“……呀,呵呵,这样呀。”花婆婆虚弱地笑起来,满脸的老褶子都堆在了一起,“谢谢你呀……飞鸢大人……谢谢你的照顾呀……”
“嗯,不用谢。婆婆你就安心养病吧,早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呀,是呀,是呀……”
花婆婆一边念叨着,一边安稳地闭上了眼睛。
至此,飞鸢终于舒心地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婆婆额头上的“毛巾”,祝她有个好梦。
回想昨晚,她是真得被吓得不轻。
花婆婆高烧不退,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飞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去给“毛巾”换水。
好在日出之后,花婆婆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虽然脑门还留着些许余热,但至少是有对话的余力了。
今天就弄餐好的,给花婆婆补补身体吧。
飞鸢对昨天没让花婆婆吃上正经的饭菜感到分外愧疚,想在今天至少做些“好的”以表补偿。
但话虽如此,“好的”又指的是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当然是飞鸢惦记了已久的肉食啦。
之前在和商人摘野果的时候她就有想过,想要挖个陷阱,抓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现在终于有时间尝试了。
“不过……商人啊……”
说到这里,飞鸢难免回忆起商人的事情,也难免觉得有些惆怅。
倘若她不是所谓的神子,不是所谓的半鬼,那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呢?
“唉。”
不过事已至此,飞鸢也已报答了他的恩情,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飞鸢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注意力转移回眼前的事情上——要知道,想做好这次的午餐,光靠一腔热情是不够的,没有充足的事前准备肯定是会铩羽而归的。
至于这传说中的事前准备到底是什么,那当然就是——
就是削木棍啦!
……好吧,这听起来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是没有这个步骤的,但现在飞鸢既没有铲子也没有锄头,如果要想挖洞做陷阱,不削一根尖木棍就真得靠手来刨土了。
飞鸢这幅身体细皮嫩肉的,真要用手刨一个坑……很难想象那会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可能会血肉模糊吧……
所以这个事前准备还是非常重要的!
除此之外,飞鸢还需要捡一些特定形状的树枝和落叶回来,昨天晚上为了给花婆婆取暖,飞鸢已经把捡来的树枝大部分都给烧掉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就先开始削木棍吧!
这根尖木棍不止可以用来刨土,如果带上削尖的木棍,遭遇野兽的时候还能用来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人。这么一想这就是一本万利的大工程了。
好嘞!总之先开始削木棍吧!